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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希罗德问赛普路斯:“如今咱们还能到哪儿去呢?”

赛普路斯愁眉苦脸地答道:“只要你别再叫我低声下气地写那种我宁死也不愿写的信去求人,去哪里我都无所谓。到印度够远吗?债主会追来吗?”

希罗德说道:“赛普路斯,我的王后,咱们这次会化险为夷的,就像以前挺过来的那许多次一样,咱们会富足起来,白头偕老。我郑重向你保证,在我跟希罗迪亚斯和她丈夫断绝关系之前,我的妹妹一定会成为你取笑的对象。”

“那个丑陋的娼妓!”赛普路斯喊道,这个犹太人真的生气了。正如我对你们说过的,希罗迪亚斯不仅因为嫁给叔叔而犯下了乱伦罪,而且又离婚嫁给了另一个更有钱有势的叔叔安提帕斯。犹太人并不禁止这种乱伦,叔侄联姻在东方的皇族里是很寻常的事情——尤其是亚美尼亚和帕提亚的皇族,而且希罗德家族并非犹太人。不过,凡是正直的犹太人都对离婚深恶痛绝(正直的罗马人曾经也是这样),觉得离婚的丈夫和妻子非常可耻;如果有人遇到了非离婚不可的棘手情况,也断然不会把这当作是再婚的垫脚石。可是希罗迪亚斯在罗马住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些顾忌早就一笑置之了。在罗马,不论是谁,早晚都会离婚。(拿我来说吧,没人会把我看作浪荡子,可是我已经离过三次婚,也许还会离第四次。)所以希罗迪亚斯在加利利很不得人心。

阿里斯托布鲁斯去对弗拉库斯说道:“弗拉库斯,为了嘉奖我的贡献,可否请您开恩将从大马士革人那里没收来的钱赐给我?这差不多跟希罗德欠我的债相抵——也就是我几个月前向您禀报过的船队诈骗一事。”

弗拉库斯说道:“阿里斯托布鲁斯,你可没为我做什么贡献,反倒害得我和我最能干的顾问分道扬镳,我的伤心之情溢于言表。为了严明政纪,我不能让他留下,为了维持颜面,我不能叫他回来;可如果你没有把贿赂这事捅出来,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也可以继续向他请教本地这些错综复杂的难题,对于我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西方人来说,这些问题总是能把我难倒。可是你瞧,他天生就知道答案。我住在东方的时间其实比他久得多,但是每回我遇到了只能没头没脑瞎猜想的案子,他却光凭直觉就能搞清楚。”

“那我呢?”阿里斯托布鲁斯问道,“没准我能填补希罗德的空缺?”

“你这个小人,”弗拉库斯轻蔑地喊道,“你可没有希罗德的本事,而且,你也学不会。这个你我都清楚。”

“可是钱怎么办呢?”阿里斯托布鲁斯问道。

“如果那钱不给希罗德的话,就更不该给你。不过为了不让咱俩之间生出嫌隙,我决定把钱还给大马士革人。”他果真是这么做的。大马士革人觉得他肯定是疯了。

过了一个月光景,在安提俄克不受待见的阿里斯托布鲁斯下决心去加利利定居,他在那儿有一处地产。从这里到耶路撒冷不过两天路程,每逢重要的犹太节日,他都爱去那里,可算是家族里最虔诚的人了。但是他可不想把全副身家都带去加利利,假使他刚好跟安提帕斯叔叔起了争执,恐怕就得立马跑路,那样一来,安提帕斯可就要发一笔横财了。于是他决定把原先存在安提俄克一家银行里的多数存款转移到罗马的银行里来,并且写信给我,当我是一位信得过的世交,授权我替他趁着合适的机会用这些钱去投资地产。

希罗德是没法再回加利利了,而且他跟另一个叔叔菲利普也吵过架。菲利普是巴珊的领主,私吞了希罗德父亲的一些财产,希罗德就是为这事跟他吵的架。至于朱迪亚和撒玛利亚呢,由于希罗德的大伯——那位国王——前些年因为治国无方而下了台,所以他的王国便成了罗马的一个行省,如今这儿的总督是庞提乌斯·比拉多,他也是希罗德的债主之一。希罗德不想在以东终生退隐,他不喜欢沙漠,可是他也不太可能在埃及的亚历山大受到犹太侨民的欢迎。亚历山大的犹太人最是严守清规戒律,简直比他们的耶路撒冷同胞还要严格,如果还能更严格的话。希罗德在罗马住了这么久,早就懒散惯了,尤其是在日常饮食方面。古代的犹太人立法者摩西出于卫生的角度考虑——这我可以理解——禁止他们食用很多种普通肉类:不仅仅是猪肉——要找个理由不吃猪肉也许还有可能,还有野兔肉、家兔肉以及其他一些对健康很有好处的肉类。他们能吃的动物也必须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杀死才行。投石砸死的野鸭、扭断脖子的家禽和弓箭射死的野味都是不能吃的。他们只能吃割喉放血致死的动物。而且,他们每到第七日就必须绝对休息,家里的仆人也不许动一根手指去干活,甚至连做饭和给壁炉添柴火都不行。为了纪念先祖的苦难,他们还有好些全民哀悼日,常常跟罗马的节日冲突。希罗德住在罗马的时候,如果想既严守犹太清规,又受到上流社会的欢迎,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宁愿被犹太人瞧不起,也不愿被罗马人轻视。他决定不去亚历山大碰运气,也不在近东浪费时间,这里似乎是无路可走了。他可以去帕提亚避难,那儿的国王企图对罗马行省叙利亚不利,所以应该会欢迎他这个有用的间谍;他也可以回到罗马,依靠我母亲来保护他,他和弗拉库斯之间的误会还是有可能解释清楚的。他打消了去帕提亚的念头,因为这就意味着他要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相对于帕提亚,他还是对罗马的实力更有信心;而且在没钱买通边境守卫的情况下就想渡过幼发拉底河——叙利亚与帕提亚的国界——可是个轻率之举,上头命令这里的守军不得让政治难民渡河。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罗马。

那么他安全抵达了吗?我这就来告诉你。他手头的现钱甚至连船费都付不起,在安提俄克时他就是借债度日的,而且还大手大脚;尽管阿里斯托布鲁斯主动提出借点钱给他,够他到罗得岛的,他却不肯屈尊接受。此外,他也不敢冒险去搭乘顺着欧朗提斯河航行的船只,生怕在码头上被债主们给逮住。突然间他想起一个人,也许他能从这个人手里筹到一点小钱。那人从前是他母亲的奴隶,她在遗嘱中将他赠给了我母亲安东尼娅,我母亲把他放了,帮着他在提尔南边的海滨城市阿克做起了粮食生意,他的生意做得挺好,还把自己收入的一部分交给我母亲。不过西顿人的领土却横在当中,其实当初希罗德不仅收了大马士革人的礼,而且同样收了西顿人的礼,所以他可不敢落到他们手里。于是他便派了手下一个信得过的自由民去阿克找那个人借钱,自己乔装打扮逃出安提俄克往东而去——没人想到他会往这个方向走,因而躲开了追捕。一进入叙利亚沙漠,他便骑着偷来的骆驼绕了个大圈子转向南方,避开他叔叔菲利普的领地巴珊,也避开佩特拉(也有些人把这里叫作基利阿德,这块富饶的领土位于外约旦,和加利利同归他的叔叔安提帕斯掌管),再绕过死海的另一端。他安全地到达了以东,那些未开化的亲戚对他很是热情,他又住在上回那个沙漠碉堡里等着自由民带钱回来。那个自由民成功地借到了钱——两万个雅典银币,雅典银币比罗马银币要值钱,所以这些相当于九百多个金币了。至少希罗德开出的本票是这么多钱,作为交换,自由民把本票交给了那粮食商人,他本来可以把两万个银币全都带回来,可是阿克那粮食商人却扣掉了两千五百个,说这是希罗德好些年以前诈骗他的。这个老实巴交的自由民担心主人会因为自己没有把钱全数带回来而发火,可希罗德只是大笑着说道:“多亏这两千五百个银币,我才能拿到剩下的一万七千五百个。要不是这个抠门的家伙想着耍心眼,用我的本票来抵旧账,他压根就不会借给我一毛钱;到了这会儿,他肯定已经知道我的境况有多困难了。”希罗德大宴了部落里的人们,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安塞敦港口,这儿离加沙的腓力斯城镇很近,海岸线从这里开始往西弯向埃及。赛普路斯和孩子们乔装打扮之后从安提俄克包了一艘小船到这里来等他,会合以后再继续乘船经埃及和西西里去意大利。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团圆了,正在亲亲热热地相互问候,一艘小船划了过来,船上有一名罗马中士和三名士兵,他们带来了给希罗德的逮捕令。这是当地的军事长官签署的,理由是希罗德欠了王室内库一万两千个金币没有偿还。

希罗德读了逮捕令,对赛普路斯说道:“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司库把我的债务从四万减到了一万二。等咱们回了罗马,一定得好好请他吃一顿。我到东方以后当然也为他做了不少事,不过两万八千块的回报还是很慷慨的。”

那位中士插话道:“恕我多嘴,王子,不过您还是先见了总督谈谈债务问题,再去琢磨回罗马请客这事吧。他下令说,除非您把债全还上,否则绝不让您的船开走。”

希罗德说道:“钱我当然会还的,只是差点把这事忘了而已,小事一桩。你现在就上小船走吧,告诉总督阁下,我完全听他差遣,谢谢他提醒我还欠司库的债,不过他这善意的提醒来得有点不是时候。我刚刚才跟爱妻赛普路斯公主团聚,我们已经六个多礼拜没有见面了。中士,你成家了吧?那你一定明白我们俩有多想单独在一起。如果你信不过我们的话,可以留下两个士兵在船上守着。三四小时以后你再来,那时我们就很乐意上岸了。这点小小心意聊表谢忱。”他给了中士一百个雅典银币;中士拿了这钱,留下两个士兵守在船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划着小船上了岸。过了一两小时,天色渐晚,希罗德割断锚索,开船出海。起先他仿佛是要往北驶向小亚细亚,可是没过多久便改变航线驶向西南。他要去亚历山大,想着自己可以到那里去找犹太人碰碰运气。

那两名士兵本来在跟船员们玩掷骰子的游戏,突然间便被抓住捆了起来,还堵上了嘴;不过希罗德在确定没有人追来之后就放了他们,说只要他们别做傻事,就让他们在亚历山大安全上岸。他只规定了一条,等他到了亚历山大,这两人要假装成军队派来的保镖,装个一两天,作为回报,他会买船票送他们回安塞敦。他俩赶紧答应了,生怕惹了他不高兴会被扔下船去。

我忘记说了,帮助赛普路斯和孩子们离开安提俄克的是一位撒玛利亚中年人,名叫赛拉斯,他是希罗德最可靠的朋友。赛拉斯是个面色阴沉、体格健壮的家伙,黑色的大胡子修剪得四四方方,曾经在当地骑兵队里当过队长。他获得过两枚勋章,嘉奖他在对帕提亚作战时立下的功劳。希罗德好几次主动提出要让他成为罗马公民,可赛拉斯却总是不愿接受这项荣誉,理由是如果他成了罗马人,就得像罗马人那样刮掉胡子,这是他绝对不会同意的。赛拉斯一次又一次地向希罗德提出忠告,希罗德却从来不听,等希罗德遇到麻烦的时候,赛拉斯就会说:“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早就该听我的话了。”他对自己的直言不讳很是自豪,可遗憾的是他常常会得罪人。希罗德之所以忍让着他,是因为他值得信赖,可以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希罗德第一次逃去以东时,只有赛拉斯一人陪在他身边;希罗德冒犯安提帕斯的那天,要不是赛拉斯,他们一家人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提尔。在安提俄克,是赛拉斯帮助希罗德乔装起来躲开了债主,又把赛普路斯和孩子们保护起来,并且替他们找了那艘船。情况越是糟糕,赛拉斯的兴致就越好越开心,因为他知道这时希罗德会要他帮忙,他就有机会说了:“我悉听您的吩咐,希罗德·阿格里帕,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我可以这么叫你的话。不过你要是早听了我的话,这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境况好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越来越难看,似乎是带着遗憾在回顾那些穷困潦倒、丢人现眼的苦日子,甚至巴不得能昔日重现,他警告希罗德说,如果他再像现在这样(无论他现在是什么样),最后肯定会倾家荡产。不过,如今的情况是足够坏了,赛拉斯又活泼起来。他跟船员们说笑话,跟孩子们讲他当兵时的那些历险,故事又长又难懂。平日里赛普路斯很讨厌赛拉斯的喋喋不休,这会儿她倒有些惭愧了,觉得自己对这位心地纯良的朋友很没礼貌。

“我从小到大都对撒玛利亚人有偏见,我们犹太人都是这样,”她对赛拉斯说道,“要是这些年对你有所冒犯,你一定要多多原谅。”

“我也得请您原谅,公主,”赛拉斯答道,“我的意思是,原谅我说话直来直去。不过我天性就是如此。我想斗胆说一句,如果您的犹太朋友和亲戚能少那么一点正直、多那么一点宽厚,我就会更喜欢他们。我一个表亲有一回从耶路撒冷骑马去耶利哥公干,看见路边有个可怜的犹太人,他受了伤,没穿衣服,躺在大太阳底下,原来是被强盗给抢了。于是我的表亲替他清洗了伤口,再尽心包扎起来,然后带他一起骑着马来到了最近的小旅馆,为他预付了几天的房钱和饭钱——旅馆老板坚持要这样。我的表亲从耶利哥回来的时候又来看了他,并且帮他回到了家乡。好吧,这不算什么,我们撒玛利亚人天生就这样。这对我的表亲来说只是家常便饭而已。但可笑的是,在我的表亲遇到那个伤者之前,有三四个富有的犹太人——其中还有一个牧师——骑着马迎面走来,他们肯定也看见了那人躺在路边;可就因为他跟他们不是亲戚,他们便继续赶路,任由他在那儿等死,尽管他在惨兮兮地呻吟和呼救。那个旅馆老板也是犹太人,他对我的表亲说,他非常理解这些赶路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去照料这位伤者:要是他们照看他的时候,这人死了,那么依照宗教仪式,他们就会因为触摸尸体而成为不洁之人,这会给他们自己和家人带来极大的不便。旅馆老板还解释说,那位牧师很可能是要去耶路撒冷圣殿朝拜,所以他尤其不愿意冒这个险,以免被玷污。还好,感谢上帝,我是撒玛利亚人,而且还是个说话直来直去的人。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我——”

希罗德插话道:“我亲爱的赛普路斯,这个故事很有教益吧?如果那个可怜的家伙是撒玛利亚人,那他就不会有那么多钱,强盗也就不会来打劫他了。”

到了亚历山大,希罗德带着赛普路斯和孩子们以及那两个士兵去见了犹太人区的执政官,也叫作首席行政官。首席行政官对埃及总督负责,要保证自己的教友们都循规蹈矩。他得监督他们定期纳税,不到街上跟希腊人闹事,也不做其他扰乱治安的事情。希罗德斯斯文文地向首席行政官问候致意,然后便立刻请他借八千个金币给自己,作为交换,他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朝廷上替亚历山大的犹太人说话。他说皇帝提贝里乌斯写信给他,请他即刻前往罗马商讨东方事务,而他当时正在以东看望表亲,于是匆忙启程,几乎身无分文,无法支付旅费。首席行政官看到那两名罗马保镖,越发相信了希罗德的说辞,觉得要是在罗马有这么个有势力的朋友倒也很有好处。近来犹太人挑起了几次骚乱,严重损坏了希腊人的财产,他们眼下有不少特权,但很有可能会被提贝里乌斯剥夺。

首席行政官名叫亚历山大,是我家的旧交,替我们管理亚历山大一处很大的产业,那是我外祖父马克·安东尼在遗嘱中留给我母亲的,奥古斯都虽然取消了其他多数遗赠,但是看在我外祖母屋大维娅的面子上,还是让我母亲继承了这一处产业。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就把这当作嫁妆,接着它又到了我姐姐莉维拉手里,她嫁给提贝里乌斯之子卡斯特时,也把它当作嫁妆。不过莉维拉生活奢侈却手头拮据,所以很快就卖掉了这处产业,首席行政官也就没再继续管理了。打这之后,他和我们家渐渐不再通信,尽管我母亲利用她对提贝里乌斯的影响力将他提拔到了如今的高位,而且应该仍然很愿意扶持他,但首席行政官却没有把握,要是他卷入了政治纠纷,不知道还能指望她几分。他既然知道希罗德曾经是我家的密友,所以只要他能确定希罗德跟我们依然关系良好,就会很乐意地把钱借给他,但问题就是他没法确定。他向希罗德问起我母亲,希罗德早已预见到了这个情况,所以很聪明地让对方先提起我母亲的名字,然后他回答说,她上一次来信时,身体康健,精神十足。他仿佛是碰巧随身带着一封亲切的来信,是她在他还没离开安提俄克的时候写来的,信中事无巨细地说了很多家里的消息。他把信递给首席行政官看,这下首席行政官比看到保镖时更加深信不疑了。不过在信的末尾,我母亲希望希罗德终于能够安定下来,在她那可敬的朋友弗拉库斯手下当官效力。首席行政官刚刚从安提俄克的朋友那里听说,希罗德跟弗拉库斯起了争执,而且他也不能确定提贝里乌斯是不是真的写信邀请希罗德回去,这封信希罗德并没有主动拿给他看,因而他下不了决心,不知道这钱借是不借。不过,就在他决定要借的时候,其中一个被劫持来的士兵略懂一点希伯来语,便对他说道:“首席行政官,您只要给我八个金币,我就能替您省下八千个。”

“士兵,你这是什么意思?”首席行政官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人是个骗子,是个逃脱法律制裁的亡命之徒。我们不是他的保镖,是他劫持我们俩来的。这是皇帝对他的逮捕令,他在罗马欠了一大笔债。”

可是赛普路斯挽救了局势,她扑倒在首席行政官脚上,哭着说道:“看在您跟我父亲法赛尔是老朋友的分上,可怜可怜我和孩子们吧。别让我们沦落到一贫如洗、走投无路的境地。我亲爱的丈夫并不曾犯下诈骗罪。他对您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虽然他可能稍稍粉饰了细节。我们真的要去罗马,由于近来的政局变化,我们在罗马大有前途;要是您肯借钱给我们,帮助我们渡过眼前的难关,我们父辈的神灵一定会千倍地报偿于您。我亲爱的希罗德年轻时挥霍无度,所以才会欠下一大笔债,这次差点就被逮捕了。只要一到罗马,他一定会很快找到体面的法子把债还上。可是叙利亚政府里有他的敌人,如果落到他们手中,他就完了,我和孩子们也就完了。”

首席行政官转过头看着赛普路斯,简直要为此感动落泪了——虽然希罗德如今落了魄,可她却依然忠诚于他——他问道:“你的丈夫遵守犹太法典吗?”

希罗德看到她犹豫了一下,便自己说道:“长官,您一定记得,我身上流着以东人的血。您不能像要求犹太人那样要求以东人,这是不合情理的。以东人和犹太人是同胞兄弟,都是族长以撒的后人;但是,在犹太人因为上帝对自己的民族特别偏爱而自鸣得意以前,不要忘了以东人的先祖以扫是如何被犹太人的先祖雅各用计骗走了继承权和父亲的祝福。不要跟我拼命还价了,首席行政官。对我这个穷困潦倒、毫无远见的以东人多一些同情吧,不要像老雅各那样,否则,只要我主上帝还在,你吃的下一口红豆粥就必定会将你呛到。你们已经夺走了我们的继承权和上帝的偏爱,而我们却一直大度包容,我们要求的回报不过是同样的大度包容而已。不要忘了以扫的宽宏大量,他在毗努伊勒偶遇雅各时,并不曾把他杀死。”

“可是你遵守犹太法典吗?”首席行政官问道,他对希罗德的激烈言辞心生敬意,无法反驳他所说的历史典故。

“我行过割礼,我的孩子们也行过割礼,身为罗马公民,我们的处境很是为难;作为以东人,我们的良心尚有瑕疵,但我和全家人一直尽力恪守主向你们祖先摩西启示的法典。”

“正义就是非黑即白,”首席行政官固执地说道,“要么是遵守犹太法典,要么是违反犹太法典。”

“可是我在书上读到过,主曾经准许叙利亚的皈依者乃缦跟他的主人——国王一同到临门的神庙里去朝拜,”希罗德说道,“可事实证明,乃缦不也是犹太人的好朋友吗?”

最后首席行政官对希罗德说道:“要是我把钱借给你,你愿意以主——荣光永驻的主——之名发誓吗,像你谎言中说的那样遵守他的法典,爱护他的人民,永不有意或无意冒犯主上?”

“我以主的圣名发誓,”希罗德说道,“让我妻子赛普路斯和孩子们为我见证,从今往后,我会全心全意为主增光,永远热爱与保护他的人民。要是我硬起心肠有意亵渎,就让曾经吃下我祖父希罗德鲜活血肉的蛆虫同样吃下我的,并且吃个干净。”

于是他借到了钱。后来他对我说:“只要能把那钱弄到手,叫我发什么誓都行,我的手头实在是太紧了。”

不过首席行政官还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希罗德现在只能拿到相当于四千个金币的银币,等他到了意大利以后,才能拿到剩下的钱。因为他还没法对希罗德完全放心。没准希罗德会想用这钱跑路去摩洛哥或是阿拉伯呢。第二个条件就是要赛普路斯把孩子们带去耶路撒冷,让孩子们在首席行政官的姐夫——大祭司——的监护下,学习成为高尚的犹太人。希罗德和赛普路斯兴高采烈地同意了这个条件,因为他们知道提贝里乌斯在情色方面的嗜好异乎常人,在罗马的上层社会,凡是长得好看的男孩或是女孩都逃脱不了他的魔爪。(我的朋友维特里乌斯就是个例子,他有个儿子被提贝里乌斯带到了卡普里,借口说要让他在那儿接受自由的教育,结果却被交给了一群下流的男妓,这孩子渐渐完全转了性,一辈子都被人叫作“男妓”,而且品行败坏,无人能及。)他们说定,只要赛普路斯把孩子们在耶路撒冷安顿妥当,就立刻到罗马去跟希罗德会合。

希罗德之所以会到亚历山大去跟首席行政官借钱,是因为他手下的自由民告诉他在阿克听到传言说,塞扬努斯倒台了。这个传言在亚历山大得到了充分证实。塞扬努斯本是我伯父提贝里乌斯最信任的大臣,可他却跟我姐姐莉维拉密谋杀害提贝里乌斯并篡夺皇位。我母亲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便提醒提贝里乌斯留神;提贝里乌斯在我侄子卡里古拉和那个冷酷恶棍马克罗的帮助下,很快就把塞扬努斯带来盘问了。这一问才知道,七年前正是莉维拉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卡斯特,而卡斯特压根没有像塞扬努斯当年说的那样背叛过父亲。所以,提贝里乌斯不许卡斯特以前的朋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禁令现在自然是被看作失效了;我母亲的庇护也比从前更有价值了。要不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希罗德肯定不会浪费时间、纡尊降贵地去向首席行政官借钱。犹太人虽然慷慨,但却十分谨慎。要是他们的同胞并非由于自身犯错或犯罪而落了难受了穷,他们就会把钱借给这样的同胞,而且不收分文利息,因为他们的法典不许收利息,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就是他们唯一的回报。但假使人家不是犹太人,哪怕是饿得快要没命,他们也不会借一分钱给他,更别提把钱借给“自绝于会众”的犹太人——他们如此称呼那些身在外国便不遵循犹太习俗的犹太人——除非他们相当确信自己的慷慨会换来实质性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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