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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暴前夕 (一)

碧色城

坐落于星宿海之翼的碧色城,享受自然馈赠的人们用海滩的碧水沙做建筑涂料,在白天的阳光里,城墙是晃动的水纹,而在夜晚的月色中,满城皆发出海蓝的荧光。

而这座美丽的陆地海洋王国,明日便将迎接它每年一度的盛大庆典--圣托瓦勒节。

一百多年前,位于碧色城北方的巴达尚赫被复仇而来的黑暗精灵攻陷,而其英勇的战士托瓦勒借助星宿海无尽的水源,耗尽自己的能量在异族与碧色城之间建立了一道坚固的屏障,维持住人类王国的北方战线。

战争后的第二年,碧色城国王为牺牲的英雄举行盛大的缅怀仪式,传统从那时延续下来,成为如今的圣托瓦勒节。

碧色城的人们在自己家的屋檐上悬挂星宿海的金色贝壳,以此乞求幸运幸福--他们认为金色是祝福的颜色,服装店挤满了人,生于海边爱美的姑娘们都要在节日时换好几套衣服,而城市边缘,侍卫长带着骑兵巡逻,为众人欢庆提供安全的保障。

在碧色城中心的王宫,如蚌中珍珠一般闪耀着,而王宫里唯一的水公主,则是整个王国的明珠。

带着海洋气息的夜风如美人柔荑拂开寝宫的青色纱幔,吹过黄水仙与悬挂着的夜明珠,挑起了一缕海水般的蓝发。

金色的镂花立体穿衣镜上,映出了三个女子的身影,她们都是海畔灵动的美人,继承了水的清凉柔软,而位于中间的,面容最为精巧美好,水蓝的薄纱缀着闪烁的圆润珍珠一层层披下,覆盖住如人鱼般的双腿,蓝发伏在凝脂般的肩头,堪为海洋的馈赠,她的眼睛则是天蓝色,纯净晴朗,她就是水华昭,碧色城的珍珠。

除了容貌的出众与性格的善良,这位水公主还有另一样令人惊叹的特点,那就是其对水系魔法的天赋,也正因如此,她从历代公主中脱颖而出,为人民接受和喜爱。

“公主,这件怎么样?”一旁的侍女问道,声音中带着赞叹和喜悦,她的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嗯……嗯?”方才走神的水华昭看向侍女,“想起了”她的问题,抬眼随便瞅了一眼镜子,便说:“挺好看的。”

“公主,试试这件吧!”另一边的侍女又拿来一套银色的鱼尾裙,满怀欣喜地看她。

“……”水华昭无语地沉默了片刻。她不想再试衣服了!

“呃……竹的眼光真好,那这个也留下,现在已经七套了吧?就这样好啦,你们去休息吧!”疲惫的公主挥了挥手,一边开始拉开腰侧的暗链。

侍女收拾了明天的礼服关好门退了出去,水华昭一个人走到阳台。

在她卧室的阳台,可以看到一半碧色城的夜景,整个城市都在散发荧光,如同栖息无数只萤火虫,而在遥远的东方,她能看到那一条蓝色的荧光河流--那是星宿海的沙滩。

她是如此地热爱这个美丽的城市,以及她的子民,她想带给他们欢乐,希冀那些人民永远生活于幸福之中。

水华昭看着眼下的王国,微微笑了。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了不同于地面的景色,天空之中,广阔、孤寂而永恒。

“我今年,已经23岁了。”对着沉默的星辰与金银月,水华昭喃喃自语。

明天晚上,王宫会举行晚宴,有很多身份高贵的人参加,有将军、有魔法师、还有王爵,在那里,会遇到我的“守护者”吗?

这个集万千宠爱的公主孤独地想着,想起多年前的传说,弯了弯嘴角。

“如果科帕萨没有陷落,海戈薇和她的守护者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水华昭轻声问,天蓝色的眼睛里却有一丝哀伤。

我是王国的公主,有天赋的水魔法师,我守护人民,可有谁来守护我吗?

碧色城北湮灭军团营地

当碧色城的人们都沉浸于即将到来的节日庆典的兴奋之中时,在其北巴达尚赫所属的密林深处,蓝色火焰无声地燃烧于黑铁容器中。

由于少将有令,不得大声喧闹,整个军团营地显得寂静,大部分黑甲士兵已回到兽皮帐篷休息,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不,是掠夺。他们信心十足,个个挂着贪婪嗜血的笑容。偶尔有些侦察兵穿过草地的簌簌声,有铠甲碰撞的轻响。

主营外,一位金色卷发的美艳女人抱着胳膊站在火堆旁,一双长尖耳朵从金发中钻出,显示着她血统的高贵,火焰将她穿着黑金旗袍的身影扭曲着投到地面上,女人唇角邪笑,眯着眼冷冷瞥了一眼前边正低着头寻觅鲜草的黑马,又将眼风扫到帐篷处。

不一会儿,白虎皮制的门帘被一只带着铁手套的手抬起,从里面走出一个红发黑甲的女子,她看也没看正不怀好意瞧她的金发女人,径直走向那匹低头吃草的马,在她走路的时候,别在腰间的刺鞭手柄与软甲表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红发猩红浓烈,宛如鲜血。

“血魔。”金发女人一字字咬出她的名字,一边放下抱着的胳膊,扭着腰肢缓缓踱步过来。

血魔已牵了战马的缰绳,听到有人叫她,冷淡地侧脸,“有什么事?摩提蓓姬。”她的眼睛被火染上金红,锐利而充满戒备。

“明天就要打仗了。”摩提蓓姬抬起下巴,低下眼皮用蔑视的姿态看着血魔,“为了我们的胜利,我给你一个任务。”她一边说着,嘴角忍不住勾起。

“什么任务?”血魔牵着战马没有动,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的血魔法那么强大……”金发的摩提蓓姬缓缓说着,邪恶地微笑,伸出手优雅地转着手腕,她的声音甜腻却冰冷:“也可以用作辅助,我要求你给战士的每一把武器都加上血咒,这样只要一点伤害就足以致命!”

血魔削瘦的面孔覆上了一层冰霜,她斜睨摩提蓓姬,沉声问:“用谁的血?”

“呵,”艳美的金发女人发出尖利一笑,似乎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为了发挥最大作用,只能委屈你了,血魔。”

“以撒的命令?”血魔已别过身不再看刁难自己的女人,她随意地开口,用带着鹿皮手套的左手摸黑马的鼻子。

“我想他会同意的,他一直都会听我的,不是么?血魔?”摩提蓓姬紧追不舍,傲慢而残忍地笑,“就像让你运送物资一样。”

带着铁手套的右手猛地一握,发出咔咔的声响,血魔狠狠一瞪,如此剑拔弩张的压迫力让摩提蓓姬的笑容不自然起来,她放下玩弄的手腕,脸上回以冷怒。

“就算是用你的血,我也拒绝。”血魔搁下这句话,轻轻扯动缰绳,准备带着自己的马离开。

听罢此话,摩提蓓姬脸色一变,心底腾一下喷出怒火,朝血发女战士冷喝:“血魔,你给我站住!”

血魔站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正视金发女人,眼睛同声音一样冷漠:“我已是将军,你不能命令我,摩提蓓姬。”

从她因血魔法的力量被湮灭军团领袖阿尔贝都·以撒注意的那天,这个少将的联姻对象就一直想方设法将她置于死地。

她已经忍耐太久了。

摩提蓓姬怒气难平,她对血魔伸出手去,“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血魔!”与此同时从她敞开的袖口间冒出数十道黑烟,烟雾瞬间凝聚成毒蛇的模样,它们血口大张,扭曲着咝咝作响,迫不及待将毒烟缭绕的尖牙嵌入猎物血肉之中。

一束寒芒从映着火光的瞳中射出,面对扑至眼前的毒蛇,血魔没有半分畏色,只听冷箭般嗖地一声,营地中央的火焰猛烈晃动,而地面上黑烟蛇的影子已被状如荆棘的刺鞭拦腰截断,抽碎成烟雾。

“得寸进尺的是你!”攥着刺鞭的铁手套锃黑发亮,它早已疲惫的主人挺直背同摩提蓓姬对峙。

两人的动静不一会便吸引了周围的士兵,他们躲在帐篷后偷偷看着,或者壮起胆子假装有事从一旁走过,并及时斜瞄一眼两人的表情,窃窃私语声如床板下的小虫:

“快看,将军和摩提大人吵起来了!”

“谁和谁吵啊?大概又是摩提大人找的麻烦吧。”

“注意点,让大人听到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看到自己的毒蛇被血魔一鞭子抽断,摩提蓓姬怒不可遏,踩着黑靴的脚狠狠一跺,美目圆睁,手指着血魔提高了声音:“血魔,好大的胆子!当了将军就让你随意冒犯我了么!”

她将手指屈成利爪状,与刚才的威胁不同,这一次她要真正给血魔一点教训,袖中再次窜出黑烟。

然而她的惩罚却被一声低沉而慵懒的男性声音打断了:

“好吵啊,这是怎么了?”

摩提蓓姬听出是以撒的声音,不甘地收手,一挥衣袖,对无动于衷的血魔冷哼一声,转身迎接她的爱人。

主帐中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浑身包裹在漆黑之中,锦缎衣袍贴着他修长的身躯,黑色碎发垂在肩头,林中的风将发丝向玉石般的脸庞,他背着手走过来,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和他那被火光照着的眼睛一样,令人无法琢磨。

血魔只是动了下眼珠,看了一眼以撒的眼睛,没有说话,她的黑马和主人一样沉默地站立着。

“以撒,”摩提蓓姬换上美艳的笑容,语气也柔和了,撒娇似的唤了一声,“抱歉吵到你了。”

以撒淡淡看了一眼默如雕像的血魔,勾着笑和自己未来的伴侣说:“怎么了,蓓姬?血魔又惹你不开心了?”

少将走过去,抬手缓慢地撩开摩提蓓姬的金发。

知道以撒站在自己这边,摩提蓓姬心中得意,她靠近以撒,抱怨道:

“明天就要攻城,我让血魔给武器加上血咒,加大我们的胜算,她不答应,还拿将军的架子压我。”

“哦?是吗?”以撒一笑,将视线移向血魔,而后者只是一脸漠然地站在那里,任凭火焰在她灰色的眼瞳中燃烧。

“她还说我不能命令她,我想给她点教训,她居然拿鞭子抽我。”这一边,蓓姬继续诉苦。

“血魔,你来说。”以撒一手绕着摩提蓓姬的金发,声音中没有夹杂一丝感情。

“说什么,统领?”一直不语的人终于开口了,她抬眼皮扫了两人一眼,有些冷笑地说。

“我给你辩护的机会。”以撒平静地回答。

在血魔沉默的时候,摩提蓓姬不满地皱眉,下一刻,只听血发黑甲的女子冷冷搁下一句话:“我不会答应的。”

接着她扯动缰绳,转身离去。

军团的少将微微眯眼。

“血魔!以撒还没准许你走呢!”方才温柔妩媚的摩提蓓姬忽然面露厉色,冲血魔的背影斥道。

血魔极不耐烦地再次驻足回头,眉峰蹙起,问:“请问统领还有何吩咐?”

以撒呵了一声,对血魔挥挥手:“你下去吧。”

他刚说罢,血魔继续走她的路,耳边便响起摩提蓓姬的抱怨:“以撒!”

阿尔贝都·以撒低头,看到摩提愠怒的脸色,他抬手抚摸她的头发,笑容中带着邪恶说:

“蓓姬,不必生气,不是我不答应你,若让她给每把武器加咒,她的生命大概就耗尽了,血魔对我们还有更大的用处。”

“哼。”金发女人不满地撅嘴,“她冒犯了我,至少要处罚一下吧?要不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呵呵,”黑发少将轻笑,看着摩提蓓姬的眼睛:“明天她还要为我们战斗,以后我允你来处罚她怎样?”

摩提听罢,心底升起快意,扫过男子额心的黑色印记花纹,笑道:“你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营地再次寂静下来,血魔给黑马备好草料后孤身走向附近的一处高地,此时金月已移至西方,而银月在横跨夜空的光带中穿行,在银色的月辉下,血魔蹲在一条清澈的溪流旁,在流动的水面上,她看到自己猩红如血的头发。

身后有沙沙的走路声,她警惕地向后方投去迅疾一瞥。

“戈薇。”是以撒的声音。

血魔转回头背对着身后的人,她不明白以撒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血魔。”她没有起身,对于以撒说出的话,她只是这样冷硬地回答。

“哈哈。”站立着的男子干笑两声,他的声音中仍然毫无温情,他背着手,抬眼看银月,“也许是月亮的原因,我忽然忘记了。”

血魔没有说话,她在等以撒开口。

“血魔,”终于,黑衣少将垂下眼,看向那个背对自己的倔犟的手下,缓慢地说:

“你还不够残忍。”

说这句话时,冷光在以撒的灰色眼瞳中隐隐闪现。

血魔听后沉默了一瞬,回过头,些微仰视眼前的男人:

“我还不想死。”

银月的光辉照在女子的红发上,为浓烈的猩红镀上一层银色,仿佛再淡一些,以撒就能看到多年前的灰色公主,她皱眉毛的方式还是那样,但眼神已截然不同,如同隐在暗处的刀,在人不注意之时便用雪亮的刃割开他的喉。

以撒往前走近戈薇,俯身,用他冷锐的眼睛注视她,近乎耳语般道:

“有时候,只有残忍才能活下去,知道么?”

说罢这句话,年轻的军团领袖便直起身,不再理会凝眉思索的血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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