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想将刘叔抱起来,可是根本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能跪在旁边大声呼喊着,试图将他唤醒,可是没用了,刘叔不管是进气还是出气都已经没有了,上面的李皮窃也有些害怕了,他怕极了顾钧发疯的样子,他更怕刘叔变成厉鬼回来找他,传说人的执念太深都会变成厉鬼的。于是他语无伦次的冲着顾钧吼道:“不是我,不是我啊,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这个灾星,都是你害的他,你就是个克人的扫把星啊!”
听完李皮窃的话,顾钧双眼猩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紧紧的握住胸前的那个银锁,脑海里全是刘叔说过的话:“少爷不是灾星,少爷的命是百年难得一遇……”。想到这儿,顾钧站起身来抬头望着上面的那个人,李皮窃不知怎么回事,此刻明明居高临下的是自己,可顾钧的凝视却让自己感到害怕极了。
其实说到底现在顾钧也不能将李皮窃怎么样,毕竟他只是个空有少爷虚名的,这院内无人不想他死,无人不讨厌他。顾钧抹了抹眼泪,跪得久了脚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去房里端出了水盆和帕子,细细的给刘叔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衣服太脏,顾钧想去给他换一身,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后想翻个身子脱衣服,便一边用稚嫩的双手推着刘叔的一侧臂膀,一边死命的咬着下唇,不知是不是铆足了劲的缘故,他涨得满脸通红,可力气实在太小了,他翻不动刘叔冰冷的身子,眼看着刚翻动一点点的身子就要倒过来了,他匆匆的抹了一把眼泪,又使劲的推着。走过来的李皮窃定了定神,故意大笑着,笑顾钧的不自量力,更是直接从刘叔的遗体上横跨了过去。到了后半夜,顾钧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看着刘叔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而自己却连给他换身衣服都做不到,想着想着,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凄凉的哭泣在夜晚瘆人极了,吵得房里的那些人心里都窝着火,一个梳着双发髻的小丫鬟悄悄爬了起来,穿上了外衣,正准备出去时另外一个丫鬟看见了她,迷迷糊糊之间便问道她上哪儿去,小丫鬟心虚了一下,故作镇定道:“哦,我去看看小少……那个小的。”对方听完也是不满,嘟囔着,道:“去吧,让他别嚎,大晚上的还睡不睡了,不听话就给我往死里打。”
“嗯,你睡吧。”小丫鬟回应后那人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去了,她见屋内没人再出声便开了门悄悄走了。
顾钧还在那里坐着,也不说冷,就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沾满了刘叔的血,此刻已经黑红黑红的了。小丫鬟一路上左顾右看,小心翼翼的来到顾钧身边,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心里着急死了,轻轻摇着他,喊着小少爷。半晌顾钧才回过神来,发现旁边有个人,立即手脚并用退后了好几步,防备的看着她。小丫鬟拿出怀里的包袱,打开一看发现是刘叔的衣服,她献宝一样的捧着递到顾钧面前,道:“少爷,我是来帮你的。”顾钧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摸了摸那套衣服,慢慢的眼里的防备卸下了,缓缓的点了点头。
二人合力给刘叔换了衣服,再拿了花匠的铲子在那里挖了一个坑,没有棺材,没有元宝纸钱,只得稍微拾捡了一下便将刘叔埋下了。顾钧还是怔怔的跪在坟前,不言一语,小丫鬟微微有些啜泣,说话带着哽咽,道:“少爷对不起,是奴婢没用,奴婢保护不了你。”忙活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起来上茅房了,小丫鬟得罪不起那些人,他们都说顾钧是天煞孤星不能与他来往的,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偷偷跑来这里,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只怕比顾钧更加艰难。小丫鬟看了看顾钧,忽然跪在他面前给他磕了几个头,道:“少爷多保重。”说罢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便匆匆的往回去了。
顾钧回过头来想叫住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便此作罢,看着她消失在廊下的拐角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发现是一些散碎银子,还有几支劣质的簪子,想必是要留给顾钧用的。
父母死了,刘叔也死了,顾钧独自一人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样子,这次的他连水也不喝了,把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从未出来过。
一大早,中尉被手下人扰了清梦,正恼火着呢,一听是顾廉的案子直接摆摆手推脱了,说此事归廷尉司管了。
随衙役一起禀报的师爷一看中尉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立即计上心来,对着昏昏欲睡的中尉道:“大人,前些日子您刚被上面责罚,正愁没有机会建功,眼下这不是一个顶好的机会吗?”
中尉来了兴致,睁开眼对着师爷道:“有何计策?”
师爷:“大人把那管家抓捕过来移交廷尉司,他在顾府多年总归是知道些消息的,说不定就能抖落些什么出来,到时候大人也算是立了一功。”
中尉满意的笑了笑,随即派出衙役前往顾府捉拿刘管家。
到了顾府后,丫鬟仆人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李皮窃跪在最前面,看着领头的衙役定下了脚步他立即迎了过去,跪在脚边谄媚道:“大人可是来发放遣散费的?”
衙役头头冷着脸用手中的刀鞘戳着他的脸道:“什么遣散费?我们是来拿刘管家问话的,识相的赶紧交出来,否则治你们一个同谋罪。”
李皮窃赶紧跪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长廊,那里是顾钧现在的藏身之所,也是刘管家的埋葬之处。
几个衙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却只瞧见了一个新垒的小土包,心里气急,正准备好好收拾一下李皮窃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顾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若说不是青天白日,就顾钧站在这个模样还真能把这几个大老爷们给吓一跳,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有个孩子模样。
瞧着他们围着刘管家的坟,顾钧有些不满,问:“你们要干嘛?”
衙役被他的问得有些发愣,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屁孩用这样的语气问话,心里难免有些不服,提高了语调道:“顾府刘老头身为管家,现在自然是要将他带回衙门问话。”
顾钧:“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用问了,况且你们也带不走他。”
衙役:“知不知道不是你一个小娃娃说了算,带不带得走也由不得你,还得看我们的。”
说罢,衙役头头招呼了两个人过来,指着面前那座坟道:“挖开。”
这下不止顾钧,连自己人都有些震惊了,低语道:“这不太好吧?再说了,死人带回去也没用啊!”
衙役头头一巴掌拍在说话那人的头上,吼道:“你个傻子,你怎么知道这土里埋的是不是那个管家?总得打开看看吧?”
说完,他们便真的开始行动起来,眼看着一铲子下去了,顾钧急忙跑过来抓住铲子,道:“别,不要!让他入土为安,我向你们保证这里面是刘叔,真的是刘叔。”
衙役头头将他提了开去,笑笑道:“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呢?一边玩儿去吧,等会挖出来我怕你晚上睡不着,要喊娘!”
顾钧气得不行,可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挖着,不久,一双手便露了出来。
没多大会儿功夫他们就将人挖了出来,衙役头头让李皮窃来辨认,李皮窃害怕,随便看了一眼就忙不迭地点头,衙役们便又将刘管家的尸体扔回了坑里。
衙役们走后李皮窃就开始神气起来了,对着地上的顾钧就是一脚,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竟然敢给这老头做坟,现在还连累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吧?说,是谁帮你一起挖的?”
听到李皮窃问的话后小丫鬟心里咯噔一下,慌乱的看了顾钧一眼,岂料顾钧根本就没有看自己,而是盯着李皮窃,说:“没有别人,是我自己。”
李皮窃气极,还想踢上几脚,小丫鬟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腿,说:“不能再打了,当心将军回来。”
顾启朝虽不在京城,可人们到底是害怕他的,果然,小丫鬟提到顾启朝李皮窃便真的不敢再下手,胡乱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顾钧本就虚弱,又受了李皮窃一脚,支撑不住终于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