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嗯？我记得我约的人可不是你啊。”阳辰杳站起身来说道，“你是替某人来这儿的吗？”
“什么意思？我就是···来转转。”陈祈路摸不着头脑，随便答道。
“转转吗？同学，您这来这种地方转转可真是太有情趣了啊。”阳辰杳假装捂着嘴笑道。
陈祈路的戒备心不知怎的突然提了上来，“我原来经常来这而已，今天放学无聊也就顺便过来看看而已。”
“倒是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同学们都很担心啊。干什么去了？”陈祈路接着发问。
“担心？太过了了吧。大家都在绞尽脑汁的想让自己高考提点分呢，顾得上我跟赵子浩才怪呢。也就是你还有可能担心一下赵子浩吧。”阳辰杳走近有些呆滞的陈祈路，一边说道，“我猜，你是来这找赵子浩的吧？他应该告诉过你之前他来这里的事。”
“什么啊？这都哪跟哪啊？”陈祈路看阳辰杳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有些生气的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了，你们不见人了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来这根本不是来找人的，单纯就是之前来过现在想再来看看而已。你都在想些什么？”
陈祈路说完顿了一下，疑惑劲又上来了，说道：“你怎么知道赵子浩今天没来？你们俩不会今天一天都在一起吧？他人呢？”
阳辰杳转过身去，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赵子浩要转学了去M市一中，为了提前去适应环境，以及解决住宿问题，他现在和家长正在忙于那边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就是知道而已。没什么事就先请回吧。”
“别骗我了，我不是傻子，别扯什么赵子浩要去M市一中，他要是想转学，手续、关系什么的就要有麻烦事一大堆。就算他能全搞定，就论我们的关系，他也不可能跟我一声不吭就走了。”陈祈路大声吼道，之前的不解、疑惑化为愤怒迸发出来。
阳辰杳猛然转过身来，瞪着陈祈路，语速非常缓慢地说道，“可以告诉你，但你最好不要后悔。”
“后、后悔什么？告诉我就是啦。”
“后悔什么你会知道的。那我就跟你说好了，不过你要保证不会跟包括你父母在内的其他人说。”
“我保证。”陈祈路满口答应，但心里的恐惧已经蔓延开来，他不好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赵子浩死了。”
“你说什么？”
“赵子浩死了，就是从那跳到楼下死的。”阳辰杳指着之前坐过的地方说道。
一瞬间陈祈路的脑中一片嗡嗡声，腿脚开始不听使唤。他原地踉跄了两步，
“跳楼？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陈祈路不明白，赵子浩怎么会跳楼呢？为什么？意外？压力大？谋杀？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对于赵子浩的死讯在脑中都难以清晰记得似的。
“不要一连串的发问，闭上嘴好好听，待会儿还有人要来。”阳辰杳不耐烦的打断了陈祈路的发问，“我们最好快一点。”
陈祈路点了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简明扼要的说吧。期末前的那一天晚上，你应该也记得我们当天晚上没有上晚自习的要求吧。我大约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来到这栋楼的四层，坐在今天你刚来时看到我所坐的位置。七点十分，我低头发现了一个倒在楼下的人影，七点十二分，我跑到了之前看到的人影处，确定那就是赵子浩、并且也确认了其已经死亡。”
“接下来一直到八点半左右的时间里，我就一直守在尸体旁边。等待警察的到来、汇报相关情况、填了些很无聊的表格什么的。”
说完阳辰杳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六点四十。太阳早已下山，周遭街区的两三层的灯光亮了起来，只有这烂尾楼因没有灯光而显得格外暗淡，仿佛这栋相比之下更加高大的四层建筑不存在一样。阳辰杳向西走了几步，站到离大楼边缘大概一米的地方，向下俯视着。看了一小会儿，又转过身来对陈祈路说道，“到现在为止，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陈祈路听到，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死因还不明确，大概率被认为是学习压力过大，可能是联系学校后决定把消息给压下来吧。”
“可是。”陈祈路尽力稳住自己的意识，理清思路问道，“可是，你也知道，像赵子浩那样的人是不会自寻短见的。他怎么会跳楼呢？”
“哼。”阳辰杳扬了下下巴，不屑的说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感情有多么深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啊。”
“你什么意思？”
“原来你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赵子浩都快要逼疯了你这都看不出来？老师的冷处理、同学说三道四的鄙视。整天在这种环境里生活，还要时刻尽力装出一副自己很不错、心情很好的样子。这种情况自杀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说白了，不就是有人看不惯他们家大人升职、孩子成绩上升，说些流言蜚语什么的。”阳辰杳继续说道，“原来以为你是大智若愚，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真的蠢啊。”
“我······”陈祈路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心里会有这般的不堪，但是他确实无法辩驳，因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面子的概念，什么不爽骂骂也就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察觉到赵子浩有来源于这些方面这么大的压力，或许正如阳辰杳所说，这就是他蠢的缘故吧。
说到这里，阳辰杳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猛地吸了一口。一边呼气，一边把烟递向陈祈路。
“要吗？”
“不了，你还抽烟？”
“嗯。”
阳辰杳把烟和打火机收好，又吸了一口烟。转过身去，又向楼下俯视着。
陈祈路就这么看着吸烟的阳辰杳，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高一时的赵子浩，那种夹杂着敬佩的距离感在心中回荡。空气很安静，只剩下从街区那边的传来微弱的熙熙攘攘的人声、以及阳辰杳呼吸的声音。
“这么说···”“说起来···”
安静的时间持续了大半根烟。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止，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你先说。”阳辰杳弹了一下烟灰，说道。
“哦，谢谢。这么说，赵子浩真的是自己想不开，所以才这样吗？”
“很可惜，我觉得很可能并不是。”阳辰杳叹了一口气，踩灭了烟，说道，“说到这，我就要问问你了。”
“问我？有什么好问的？”
“哼哼，当然有了，我问你，在期末考前那段时间里，你是不是帮过赵子浩干过什么事情？”
“我能帮他干什么啊？吃饭的时候帮他要个烤肠，睡觉的时候帮他值班防老驴，还有···”
“还有帮他追过某人？”
“嗯？这你都知道？确实，我之前帮他追过你同桌。”
“你可以详细说说。”阳辰杳露出了一种认真的眼神，“他们俩，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这个很重要吗？到现在还问这些，赵子浩都已经···”
“那天晚上我来进入栋楼之前，在入口附近的那个街区看到了高仪。当时她正在一个小卖店买水。可是我记得，她的家好像不在这附近，应该是学校到这一带的反方向才对。”
“啊！？也就是说，高仪有很大的嫌疑？”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快点告诉我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说的越详细越好。”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一开始是高仪偷偷告诉我她对赵子浩有点意思。不过好像赵子浩没什么兴趣，只是你也知道，高仪这么漂亮，说是校花也不过分，自己都送上门的肥肉，我想不能让他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你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偶尔在赵子浩面前说点她的好话呗。然后，高仪偶尔也会来问我题嘛，我不论会不会尽量让赵子浩帮着解答，想让他们多交流点什么的。还有，”陈祈路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差点忘了，之前赵子浩下课的时候打开语文书的时候眉头皱的很紧，好像里面夹了张纸，现在想想可能是高仪写给他的。”
“那是什么时候？”
“期末考试前的那一天！”陈祈路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么说，那封信里可能有很重要的内容了吧。我想，那里面大概就包括约赵子浩当晚见面的内容。像赵子浩那种人，即便是不喜欢，但是出于尊重还是会赴约的。”
“有道理。这么说，是高仪杀了赵子浩？”陈祈路的声音再一次颤抖了起来。
“不一定，或许是吧，不过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复杂，但可以肯定，高仪可能与赵子浩的死有直接关联。”阳辰杳托着下巴说道，“我明白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家吧。”
“也好，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找高仪问个清楚。”陈祈路舒了口气说道。
“明天？”阳辰杳笑笑，“你以为我今天来这是干什么的？”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约了高仪，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最好先离开吧，不然会比较尴尬，可能她本来想说的东西也不会说了。”
“原来如此。”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碰到阳辰杳，为什么知道赵子浩已经死了阳辰杳还要来这栋烂尾楼，陈祈路的心里顿时有了合理的解释。同时听到自己可以回去的话后，不知怎的，他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好像终于可以从什么地方解脱出来一样，这种感觉促使他赶忙说道：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耽误你的计划了，你明天到学校，再告诉我情况啊。”
“明白了，快走吧。”阳辰杳的声音相比之下显得有些疲惫，但竟也有一丝解脱的感觉。
陈祈路不再多想，走下楼去。
如果今晚陈祈路真的就这样回家的话，可能后来的他就只是作为陈祈路来活着吧，可惜，那天晚上，陈祈路真的选错了路。
陈祈路虽然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凡事经常后知后觉，但这不代表他的心思不够细致，或者说在某些时候陈祈路的直觉会非常的强烈，这种直觉不一定是对的，但会让的脑子不停的运转起来。
“赵子浩已经死了吗？真的难以相信，如果这是场噩梦就好了，快点醒来吧。王阿姨她也一定伤心的不得了吧。看妈妈那副样子肯定也是知道了，这样的事，难怪要瞒着我。以后的日子可要如何是好？兄弟，你不小心这一走，高考后还有这么好的生活就这样白白放弃了啊。就是我舍得，你舍得你那些忍着这么多压力努力换来的成绩吗？兄弟我心里不是滋味啊。”
陈祈路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停了下来，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泪水已经把校服的领口都打湿了。他举起右手放在自己的右脸上。
“没事的，明天等阳辰杳把事情跟我把从高仪那问出的经过问出来，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绝对的，就是让你走也留个清白，转学什么的破事，跟你没关系。”
想到这，陈祈路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挤出了一个笑，但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想这件事了，不然回去爸妈发现不对会担心的。他开始尽力不再思考赵子浩的事情，想要把这份悲伤放在以后回味、抒发，想要把自己现在的思绪集中到其他的方面。
“没想到阳辰杳看起来平时什么也不多说的样子，本质上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啊。要不是这家伙在赵子浩出事的时候去那栋烂尾楼的话······”
陈祈路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随之冒了出来。
“阳辰杳，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去那栋烂尾楼呢？就是她真的在当晚看到了高仪在附近，也不至于到那没有灯光更没有人的烂尾楼上才对啊。”
陈祈路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刚刚所有的事情都是阳辰杳的一面之词，虽说不一定全是假的，至少那晚他一定是报过警的，因为如果没有，我后来也会发现不对，但是作为第一发现者，也很可能是唯一可以提供线索的人，警方也是可以被他欺骗的。
如果说，高仪那晚并没有出现在附近，而仅仅是赵子浩被阳辰杳约到那栋烂尾楼上的话···
假设是阳辰杳那晚把赵子浩约到那栋烂尾楼并将他推了下去的话，在警方后来的询问中，为了减轻嫌疑就会像刚刚对我说的那样，把高仪拿出来作挡箭牌。要是之后把高仪杀掉并伪装成因愧疚自杀的话，事情就可以全部瞒过去了。
阳辰杳今晚在那栋楼上的原因并不是要问出高仪赵子浩的下落，这种询问完全可以找到别的更好的时间与地点做，而是用某些理由把高仪约出来···
不好！！！高仪有危险！！！
陈祈路来不及缓和一下心情，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跑回烂尾楼的路上了。
要是高仪死在与赵子浩相同的地方，再配合阳辰杳之前的证词，很有可能被认定为因愧疚自杀什么的。到时候别说赵子浩的真正死因不会有定论，又一条人命可能也要没了。
陈祈路这么重复地想着，不一会儿就飞奔到了烂尾楼下。冰冷的空气让他几乎没法快速呼吸，陈祈路拖着几乎已经虚脱的身子，穿过那被称为入口的铁皮（烂尾楼一般都会用一道道铁皮围起来）缺口，奔向楼梯处。
急促的呼吸与沉重的步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空气中的氧气都已被抽走，无法从中呼吸中再获取一丁点的力量。可是陈祈路还是用尽全力想上爬着楼梯，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更深一层的恐惧，他害怕自己所想的都是真的，事情已经发生，来不及挽救。
恐惧并没有减缓陈祈路的步伐。二层、三层、三层半···
终于到四层了。
高仪没有在这里。
陈祈路看到阳辰杳靠着墙边，呈半蹲状态，双臂架了起来，一副大战前等待敌人来临的样子。阳辰杳之所以摆出这副样子，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其身边的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个子比阳辰杳和陈祈路都要高出一小截。站在正对楼梯口这个“房间”的中央位置。与阳辰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个男子站的挺直，就这么看看阳辰杳、又看看刚上来喘着粗气的陈祈路。
三人就这么呆了将近七秒钟，除了陈祈路的不断大喘气和男子的来回摆头打量，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了。终于，那男子将目光停在了陈祈路的身上，缓缓说道：
“同学，你不会是来买K粉的吧？”
pas：K粉一种毒品的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