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都这会儿了,那栖霞小筑门口,高敞还在和几个跟班胡侃。
只见高敞指着“栖霞小筑”的牌匾,眉飞色舞地吹嘘道:“你们别以为这地方,对男学生们如同禁区;要是本少年想进去,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是是!高大少是谁啊,定然畅行无阻的。”那几个趋炎附势的男学生,也不住地附和。
“嘿嘿,”高敞听得十分畅快,斜着眼睛看着这些人,老气横秋说道,“还真别说,就得是我;这灵鹫学院中,能像我这样进女宿的,就没有二人——”
“是是,当然——”奉承的话语,忽然间戛然而止。
“怎么了?你们都哑巴了吗?”高敞有些奇怪。
“高大少,您看……”其中一位跟班拿手指指大门里面。
“怎么啦?”高敞扭脸一看,本来不以为然,谁知这一瞧却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苏渐与古玉妃,正并肩昂然而行,从栖霞女宿中旁若无人地走出来。
“啊,竟然是古先生亲自送出来的呢!”实在因为震惊,跟班男生们也忘了考虑高敞的感受,在那儿惊叹个不停。
见得如此,高敞既是尴尬,又是气结,那张白脸气得铁青,愣了半晌,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那几个跟班学生,这时候却见色忘友,看见古玉妃这样难得的尤物走出来,不仅忘了高敞,也忘了师生之间的尊卑,在大门前磨磨蹭蹭地不走,时不时地偷瞄美女教习。
不得不说,古玉妃的身材世所罕见,一般女子需要故意拗出各种造型,才能显得凹凸有致;但古玉妃不同,她随便一个姿态,都是妖媚娇娆入骨,让看到的男子腾腾地心火直涌。
只可惜,古玉妃虽然言行热辣,但心有所属,对吴山云外的男子从不假以辞色;今晚对苏渐如此殷勤,实在是因为被他唬住,以为他真知道吴山云的蛛丝马迹,这才不惜紧急“牺牲色相”,把少年给稳住。
此刻在女宿大门外磨蹭不去的男学生们,却根本不知这内情。
他们看着古玉妃送苏渐出来的友好模样,还心生幻想,心说自己比苏渐身份高贵得不是一点半点;现在古玉妃连苏渐都看得上,不像走火入魔,那就是忽然开窍,岂不是换了自己更有机会?
只可惜,想得不错,却很快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了:古玉妃见天这么晚了,这几个男学生还在女宿的门口徘徊,便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呵斥道:
“夜色深沉,你等男子还在女宿前逡巡,难道忘记礼义廉耻、男女大防?还不给我快滚!”
凌厉的话语,不啻当头一棒,直砸得这几个男学生眼前金星直冒!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之际,他们心中极度委屈:
“古先生你真不公平!你旁边就走着个男的,怎么不骂他?唉,真不公平!”
这番小风波,苏渐也看在眼里。虽然高敞很早离开,那他看向苏渐目光中掩藏不住的怨毒,却被苏渐看得一清二楚。
见他如此,苏渐不由心中冷笑:“高敞,别以为我不知道刁正身后,是什么人在煽风点火。我根本就没和你发生冲突,你竟然就唆使别人要我的命!好好好!我苏渐身份低微,但不会任人欺凌。想要我的命?哼!若得时机,刁正就是你的下场!”
“咦,你在想什么呢?”苏渐正想得凶狠,忽听古玉妃在耳边有些奇怪地问他。
“没什么。”苏渐展颜一笑。
“没什么就好。”嘴上这么说,但古玉妃心底确认,刚才自己分明已看见少年瞬间冷峻坚毅的面容。
她本就心里发虚,这时候不免疑心生暗鬼:“难道苏渐想起吴山云之事?在琢磨怎么对付他?不行,我得尽力接近这少年,不能让他乱来!”
苏渐可不知道古玉妃正在打这样主意。眼见已经走到大门外,他便对古玉妃躬身一礼,客客气气道:“多谢古先生送我。天色不早,我便回去了,古先生也早些回去休息。”
彬彬有礼的温蔼模样,看在古玉妃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
“哎呀!果然是玄武卫安插来灵鹫学院的少年精英啊!你看他刚才面露杀机,这会儿却满面笑吟吟,这城府,好可怕!”
心生畏惧,古玉妃脸上顿时露出比平时还要热烈十倍的笑容。她竟是拉起苏渐的手,摇了一摇,灿烂笑道:
“别古先生古先生的,叫我玉妃姐就好了。以后有什么幻系星流术方面的问题——不对不对,有任何学业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玉妃姐啊!”
“啊?”被古玉妃这么一搞,苏渐倒有点受宠若惊。
“看来,还真被我抓到什么小辫子了。”看古玉妃异常殷勤的模样,苏渐心中转念,“回去后,我还真得要好好查查这个古玉妃,看她平时结识什么人。”
心中盘算,苏渐口中却道:“玉妃姐……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古玉妃殷勤道。
“那好那好!”苏渐感激道。
“那,回去小心喔。”古玉妃依依不舍。
“好的好的,你也早点睡。”苏渐一步三回头。
暧昧的夜色里,敏感的女宿前,苏渐和古玉妃的第一次会面,就在这样一团和气、虚情假意的对话里,圆满地完成。
那边厢,高敞正在苦思对付苏渐的法子。
说起来,高敞不仅纨绔霸道,为人还极为阴险。即使他对苏渐的杀意又加深一层,却还不愿自己动手。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高贵无比的高家子弟,怎么能亲手杀死贱民?这么做有损他的身份。
高敞不愿意亲手沾染鲜血,便开始寻找可利用之人。
虽然他身份贵重,势力强大,但真的要找一个敢杀死、还能杀死苏渐的人,并不容易。毕竟苏渐有着官身,不管是谁要动他,都要掂量掂量整个玄武卫的怒火。
正在高敞有些发愁时,没想到却有个人自己送上门来。
这人正是曹良。
世事就是这么凑巧,高敞发愁寻找杀人的刀子,曹良却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不过曹良没高敞那么发愁,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正巧就是高敞。
这位富华酒楼的富家子,把问题想得很简单,心想这高敞财雄势大,要让苏渐这样的小人物消失,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曹良忘了一件事:他这样暴发户一样的商户子弟,如何是高敞这类世家大族之人的对手?
这天他从屠龙学院过来,本来想专门挑唆一下高敞去对付苏渐,没想到还没几句话,就被高敞主导了谈话。
曹良刚来得及提起“苏渐”这个名字,高敞便忽然一声冷笑,说道:“曹老弟,往日我也敬你是屠龙学院一条好汉。不过现在来看,你也是个孬种!
“咳咳!”这一发难,猝不及防,曹良结结巴巴道,“高、高兄,您这话,从何说起?”
“你还不知道?”高敞一副惊奇的样子,“原来你还瞒在鼓里。”
“这……”见到高敞这样子,曹良也有些起疑,急忙道,“有什么事我不知道?还请高兄快说,真是急死小弟了。”
“不就是秋映萱嘛。”高敞大大咧咧道,“有兄弟告诉我,这些天,苏渐那小子,总是一瞅空子就往秋映萱跟前钻,跟她大献殷勤。曹老弟,我可是听说,秋映萱是和你情投意合的啊。”
“那当然!”曹良不疑有他,立即破口大骂,“好个苏渐!明知老子正和映萱热恋,还敢去骚扰她!”
“就是说嘛,”高敞煽风点火道,“你不知道,那苏渐竟是脸皮极厚。其实兄弟我对男女之事,也不是拘泥之人,但是他……咳咳!那些手段啊,连兄弟我都不好意思说!”
高敞这句话,就显出他这人歹毒出来了。他先是凭空捏造事实,现在又故意不说苏渐具体如何行事,正像丹青画法里的留白,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可以想象;万一事后败露了,他还方便推卸责任。
很显然,高敞这一招极其好使!
曹良本就是行为不端的恶棍,高敞一含糊其辞,他立即按自个儿龌龊肮脏的心思想象苏渐的行为。
这一想象不要紧,曹良立即破口大骂:“苏渐,好你个恶棍、流氓、混蛋、臭贼!”
“就是说嘛,”高敞冷眼旁观,继续煽动,“要我说,这事儿如果换了我,我可绝对忍无可忍的。唉,曹老弟,不是我说你,苏渐这小子这么做,简直是夺妻之恨,也太无耻了,活脱脱在给你戴绿帽子嘛!”
这话一出来,曹良的脸面再也挂不住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理智,立即大喊大叫道:“苏渐你个混蛋!高兄,你别小看我,我曹良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孬人。苏渐,这可是你惹我的!”
喊完这句话,他忽然变得沉默,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看向远方。
虽然曹良不说话,但这却比大吵大嚷,更让高敞放心。
高敞知道,曹良这股子邪火已经彻底被逗引起来。看他那眼中毕露的凶光,显然已是动了真正杀机。
“哎呀曹兄,”最坏的就属这高敞,到这时候,他却假模假样地劝道,“曹兄,万事好商量,别冲动,别冲动啊……”
“高兄,谢谢你的好意。”曹良额头青筋毕露,平静说道,“此事兄弟已有主张,你不须再拦我。”
“唉。”高敞目光闪烁,叹了一声,“这事情,都怪我多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