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秦四十六年,元宵佳节的灯会上,昭月公主苏怜月当着黎民百姓以及自家夫君的面,一巴掌扇在照夕公主的脸上。
这件事一度在淮秦沸腾了很久,苏怜月的名声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败坏。
善妒,无礼,泼辣,六亲不认,装模作样,甚至于一段时间苏怜月是全城人都避之不及的人。
苏怜月也因为这样的发泄开始不愿意容忍任何令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很容易大动肝火,责骂下人,只有沈涯在的时候会稍微安静下来,可是沈涯也因为这件事情,很久很久没有去见过苏怜月。
倒是苏怜夕一时之间被所有人同情,而且开始不识相的往侯府跑。
所有人都觉得是苏怜夕低声下气委屈自己去给苏怜月赔不是,可是苏怜夕对苏怜月哪有什么歉意,不知悔改,对苏怜月种种奚落,明目张胆的侯府没有一个人为苏怜月说过一句话。
连苏王都对苏怜月失望至极。
苏怜月在侯府遇见苏怜夕的时候,都难免会动口吵起来,她把所有的怨恨不公都撒在苏怜夕身上,她觉得这也正确的。
苏怜月的精神有一些不正常了,有一些下人有时候都觉得她已经疯了,可是苏怜月安静下来缝制衣服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柔端庄,谁能把这样的她和流传的联合起来。
至少曼殊从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就没有联想起来。
苏怜月说的就只讲到这里,曼殊意犹未尽,突然有一点想知道结局,“你最近有见到沈涯吗?”
苏怜月黯然的摇摇头,“夫君很忙,见不到多少次。”
可是这样的谎话怎么能骗过曼殊呢,她突然很同情苏怜月。
“我觉得你如果想和他在一起,还是收一下性子得好……我也不知道可以帮你什么,你受了太多委屈不公平。”
苏怜月垂眸,“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苏怜月不是未曾尝试、努力,而是尝试了、努力了,却依然“求不得”。
曼殊想帮帮她。
也想让她解脱。
于是想让苏怜月做最后一次努力。
把最真实的苏怜月展现在沈涯身边。
而曼殊则是乔装成了苏怜月的贴身婢女。
苏怜月还是很爱沈涯的,所以她为他亲自煲汤,做衣服,做糕点,书房明天都会摆上一束还鲜嫩的花,采晨露煮好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有让沈涯觉得自己已经把苏怜月忽略了。
苏怜月也鼓足勇气不像往常一样等沈涯回家就默默的睡下,而是出现在他身边,给他脱下外袍,把饭菜热起来陪他吃饭,在他写字的时候给他研墨,他睡着在书桌的时候轻轻的给他披上衣物御寒,第二天沈涯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苏怜月已经把他在作息时间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沈涯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苏怜月的心情。
沈涯对于这几日苏怜月的反常有一些奇怪,这样过了今天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她:“夫人这几日操劳,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苏怜月只是对他笑一下,然后给他夹他喜欢吃的菜,“夫君多虑了,只是突然想开了。”
这些天下来,苏怜月确实想开了,曼殊知道苏怜月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又过了几天,苏怜月把多年伺候自己的贴身婢女遣送回家了,曼殊听见苏怜月说,“我心知你为谁做事,这么多年不说破只不过是为了我们多年主仆情意,从今天起就回家吧,不要再回来了。”
苏怜月又把自己的首饰衣物变卖拿去救济被战火波及的无辜百姓,然后穿着当日皇宴自己本该穿的那件衣服,进了宫。
那天,天气也是从早上就雾蒙蒙了,显得尤其压抑,苏王发了很大的脾气。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且这是你自己当初求来的,身为一国公主,出尔反尔居然想要合离!?”
那天苏怜月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是眼神和语气都很坚定,“是,女儿发现是自己做错了,我竟然是公主,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为儿女情长所困,女儿愿意去焚香祷告为淮秦百姓祈福一生。”
“你这样决定,可是沈涯待你不好?!”
“父皇也应该听说过,我与夫君相敬如宾,他待我很好,是我自己对他不好,我是泼妇,蛮横无理霸道娇惯,除去公主身份我实在是配不上沈涯。”
“……坊间的话也是略有耳闻,你怎么就这样了呢,怜夕是你的妹妹,你确实过分了。”
苏怜月听到这个只是一笑,“是,父皇,女儿错了,以后不会了。”
最后苏王被苏怜月的态度还是同意了,苏怜月知道父皇也有私心,现在战火蔓延极快,苏怜夕母妃的家族掌握淮秦大半军权,苏王可能要在打仗之前先下一盘棋。
而苏怜月在他的棋局中,明显是多余的那个。
苏怜月是自己拿着求来的合离圣旨回到侯府的,一路上不少人侧目。
见到沈涯的时候他还在专心写字,眼角瞥见是苏怜月,“夫人来的正好,帮为夫研墨吧。”
苏怜月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沈涯抬头看她,才发现她今天穿的是当年皇宴苏怜夕跳舞的那一款裙子,沈涯皱了一下眉。
而后又看见她手里的圣旨,搁笔站起来。
问她:
“你要做什么?”
苏怜月从容平淡的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走出去,走到正厅,曼殊紧跟其后听她吩咐叫来了全侯府的人。
苏怜月打开圣旨,众人齐齐俯首听旨。
“淮秦王女苏怜月,常言道出嫁从夫,然未能施行,德行有失,着自今日起,夫妻合离,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沈涯的表情是错愕的,这是苏怜月第一次看见他有这个表情,不,他当年在大殿被当众赐婚也有一丝丝,苏怜月当时瞧见了,只不过现在这个反应更大吧。
“沈侯爷,接旨吧。”
苏怜月淡然的看着他,丝毫看不出两个人还有往日的夫妻情分。
沈涯没有立刻接是沉默半天才缓缓接过来同时问她:“这是你求来的吗?”
“是。”
“你不愿意待在侯府了?”
“是。”
“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是。”苏怜月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所有人都可以听见,没有继续听沈涯的问题就转身离开了,似乎她对这里,并没有任何留念,包括沈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