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临死的时候,是看着谢晨的,这一眼只是希望他不要那么绝情,只是希望他唤她一声她的名字,希望看见他眼中的担忧,害怕,甚至懊悔。
可是并没有,长安只看见他眼中的惊讶,然后平安郡主看见长安死去吓晕了过去,谢晨就紧张慌忙的带着平安郡主撤退。
他没有多看长安一眼。
他也没有懊悔,可能只是对长安这个下属的忠心举动感到感激和抱歉。
长安生命流逝飞快,即刻毙命。
死前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谢晨,死后也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谢晨离开的方向。
连遗言也没有。
老天仿佛都可怜她,让她的尸体躺在那里孤零零的,顷刻间下起了大雨。
曼殊撑着伞走到她身边,把伞撑在她头顶,曼殊看着她,昨天还和她讲故事的人,现在就这样冷冰冰的躺在雨地。
曼殊给她建了立了墓,然后去了冥界。
她能在哪里再一次遇见长安。
长安黄泉路上排着队等着喝孟婆汤然后轮回。
曼殊出现的时候她也是惊讶了一下,以为曼殊也已经死了,曼殊向她简单解释了自己的身份,然后问她:“你怎么这么傻,谢晨那种男人不值得你这样子的。”
长安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反正在那个世间浑浑噩噩的,死了一了百了……曼殊。”
“嗯?”曼殊回答她。
长安:“你可以帮我去问问他吗?问一下他,就算我说过他不爱我就把我当陌生人,可是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绝情,我死了都不多看我一眼。”
曼殊:“……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安仿佛陷入了回忆,她告诉了曼殊。
长安开始在王府却是生活的很好,甚至开始筹备自己和谢晨的婚礼,可是她踏出王府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皇都是个什么样子。
皇城盛传,谢晨喜欢上一个江湖粗俗女子,让她到了王府当妾室,女子在王府里面无法无天,对老王妃两面三刀,故意吓唬老王妃导致老王妃身体抱恙,她当妾室还不满足想做谢晨的王妃,可是一个粗俗野蛮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华齐王爷的王妃。
长安知道这些后,回去告诉了谢晨,问他:“外面谣传我粗俗野蛮不讲理,对母妃无礼甚至恶作剧吓唬她才导致她身体不好,还说我痴心妄想做你的王妃,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谢晨只是担忧的看着她,“我知道,很早就知道,但是不跟你说不想让你知道只是怕你受不了,皇都和你的江湖不一样,这里很乱,也很脏,我不想你被这里污染。”
“谢晨,我们既然相爱,就应该互不隐瞒,坦诚相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承受不了……谢晨,我希望自己不用被你小心的保护,我可以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
那天两个人聊了很久,谢晨却还是不愿意让长安插手什么的,似乎是有所顾忌。
第二天谢晨上朝,长安去找了老王妃。
老王妃这几天确实受了风寒,长安特地给她熬了药端过去的。
两个人寒暄了许久,长安离开后,想起来刚刚端来的药放着还没有让老王妃喝下,于是折回去了。
“老王妃,这药……”
“倒掉吧,一个江湖女子熬的药,不知道会加什么东西,本宫有御医医治不需要这种东西。”
老王妃的脸庞没有往日的慈爱,而是无尽的嫌弃,鄙夷。
长安突然明白了,谢晨为难的原因。
原来老王妃才是谣言的幕后黑手,表面对她慈爱,暗地里就编排她传得皇都皆知。
也是,老王妃从小出生高贵,嫁的人也身份尊贵,怎么会同意让长安入她王府大门。
谢晨说的皇都很乱,很脏,长安仿佛一瞬间就体验到了。
之后她中规中矩,按照老王妃的特意教导去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妃。
很早就起床一番洗漱打扮,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做女红,练习如何让自己绣的花草鸟兽更加精致栩栩如生,老王妃说
女红是女子的必备技能,如果有女子不会女红,那是要被笑话的,更何况长安是谢晨以后的妃子。
老王妃要长安笑不露齿,走有走相,走路的时候要不急不慢,从容大方。
老王妃教长安三从四德:
三从是:
未嫁从父
既嫁从夫
夫死从子
四德是:
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老王妃让长安了解衣服布料,首饰品质,了解各家贵妇人的爱好,各家小姐的样貌。
长安一度被弄得崩溃。
她从小生活的草莽江湖,哪里有这么精致的生活,她向往的是无拘无束。
她在那一天和谢晨吵架了。
她并不是想说自己想离开谢晨,她只是想离开这个沉闷的皇都,这里让她很不舒服,她根本不适合生活在这里。
谢晨连日的烦心事又加上老王妃的哭闹,长安的抱怨变得很焦躁,也对长安发了脾气。
长安一气之下,连夜骑马离开了皇都。
她想出去散散心,对她自己的江湖做一个告别,她总归是要和谢晨过日子的,出嫁从夫这个道理,她懂。
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一点点被老王妃驯化,但是她真的很喜欢谢晨。
长安失踪的半个月,谢晨没有找她。
长安回去王府的那天,张灯结彩,满目红绫。
长安以为是为了迎接她做的惊喜,转头却看见迎面来的花轿,长安看见谢晨牵着新娘的手,满脸柔意的带着她入了王府。
长安才知道,之前的一切,只是谢晨嫌她多余想赶她走的计谋。
老王妃看见长安,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把长安当乞丐一样施舍一碗酒水,长安看着老王妃依旧和善的脸,笑了,“你们王府,真的是好计谋,好手段,这里也是真的乱,真的脏!”
长安把碗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漫天红绫,分外灼人。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长安说完以后,流了泪,“我宁可我们不曾相濡以沫,我但愿我们从来就相忘于江湖。”
然后毅然的喝完孟婆汤,走上了轮回路。
曼殊也是叹了口气。
孟婆走到她身边。
“什么事情都有正反面,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真相吗?”
曼殊一怔,“什么?”
“冥界有孟婆汤,人世也有忘情蛊,那王府的老王妃在接触长安不久就暗地里命人去寻了,在长安离开王府的第二天就给谢晨种下了忘情蛊,然后让谢晨和平安郡主相遇相知,相爱,谢晨因为忘情蛊,把长安忘得干干净净。”
曼殊心里像是被石头压住,一时间喘不上气来,脑子里好像捕捉到什么,但是稍纵即逝根本捕捉不到。
“那么为什么姐姐刚刚不告诉长安呢?”
孟婆淡漠的眼神看着忘川水,缓缓突出十个字:“有情两相负,无爱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