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红宝石撑开窗户，协助伊格将腿慢慢放到窗外，然后一点一点翻出去。
伊格的双手暂时失去了直觉，但是两条腿还算利索，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一样。红宝石紧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进山的小道一路狂奔。
她原本打算骑走空地上的驮马，但是靠近空地的大门却在眨眼间被砸得粉碎，一颗没了脑袋的尸体从屋里飞了出来，撒了一地的鲜血。
有人从大门口尖叫着爬出农庄，前脚刚跨上马背，后脚就被托尔一把从马背上扔了下来。
驮马在触碰到托尔手指的一瞬间就瘫软倒地，唇缝边不停地涌出白沫。那人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托尔用脚牢牢踩在地上，随即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男人的胸口冒出黑烟，身体渐渐消瘦下去，很快就变成了干枯的一具皮囊。
托尔转过脑袋，一双没了眼球的眼眶像暗潮一般要将红宝石席卷进去。“Lugbúrz pushdug glob……”（黑语）
她只能拔腿就跑，没有去管身后低沉的咆哮。托尔的身体随着皮肤的剥落已经摇摇欲坠，每走一步，他的血肉就脱落一层，不难想象，他的靴子里早就只剩下空落落的一具骨架。
他紧追着红宝石的身影，且越来越快，托尔身上的重量一直在减少，如今的他不过是一具奔跑的骷髅。
“嗖——”
一支羽箭从托尔的脸颊边掠过，另一支则直挺挺地插进了他的眼窝。
伊格从高塔卿卫的尸体上顺走了一组弓箭，他的手臂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仍然没有办法好好瞄准。要不是他的视力异于常人，绝对不可能伤及托尔分毫。
只不过托尔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干柴般的手掌慢慢握住了那枚插在他眼窝里的羽箭，然后直接拔了出来，没有流出一滴血。
“怎么办……”
红宝石和伊格靠拢在一起，她披着破旧的红色斗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临近山谷的一丛灌木下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溪通往最近的营地。
但他们绝不可能一起脱逃，托尔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伊格的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缝，他现在感觉不到任何涌出体外的生命力量，失去了丹尼尔之心，他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亚种。
“离得太远，我没什么力道……”
“你赶紧走吧!”
伊格突然甩开红宝石，向着托尔迎面跑去。
“我要把这些羽箭全都插进你的下体!”
他的身法非常迅速，疾走的弓箭在缭乱而稳健的步伐中箭无虚发。但是无论有多少支箭刺进托尔的身体，都会在几秒钟之内腐朽成灰，半袋箭矢用完了，托尔依旧毫发无伤。
伊格登上一块岩石，疾步踩过岩石的顶端，同时掠过托尔的头顶。一支羽箭在旋转时从箭袋里滑落，伊格在半空中接住了这支箭矢，摆手用力插进了托尔的后脑勺。
“哦……伊格……你永远学不乖!”
托尔甚至没有注意到这支箭矢，他回身一脚踹中了伊格的小腹，直接将他踢飞到一颗树上。
伊格刚想站起来，又是一记重拳照脸上狠狠一击。他的鼻梁顿时移了个位置，这次可不会再复原了……
两个人的影子在树下渐渐重叠在一起，一边是伊格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是托尔抽出了那把别在腰间的海格尔军刀。
伊格的右手还想抓住掉在一旁的长弓，那张弓下一秒就被砍成了两半。寒芒凝聚在军刀闪白的刀刃上，带着星辰慢慢托起伊格的下巴。
“我会给你个痛快……”
“就当是你把心脏带来给我的奖赏!”
“哐当!”
突如其来的一声狂风将海格尔军刀卷到半空，然后消失不见。托尔的手腕悬在自己面前，他手里的刀把变成了一把枯草，随手一扬便消失在风中。
“原来如此……”
他转而看向坡上的红宝石，红宝石也正严肃地盯着自己，那副脸色中展现的再不是一个农场主的怯懦，而是一股穿透骨髓的冷静。
一道蓝光闪过，红宝石恍然出现在了树下。
“什么!”
托尔没来得及动手，红宝石抱紧伊格跻身一跃。
“Adrahil masculine lórinand!”
刺眼的蓝光再一次闪烁，将漫天的星辰都送入幽幽白昼。等到托尔从中缓过神来，面前的那棵树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桩。
自己的海格尔军刀就插在树桩上面，完好无损。
“真是……出人意料。”
“轰!”
淡蓝色漩涡将夜空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两个人影从中跌落安楠湖。红宝石捞起伊格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上岸。
“啊，啊!”
伊格捂着自己的鼻子满地打滚，他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很不好看。
“那个天杀的混账!”
红宝石没有理会伊格的发泄，自顾自的找了一块草皮坐下，拨弄自己进水的鞋子。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的风又这么大，很容易着凉。红宝石随手捡了几支树枝和枯树叶堆在一起，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就从草堆底下开始往上燃烧。
“我们这是在哪儿？”
伊格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他找了个靠近火堆的地方坐下，接着放开了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
红宝石看上去很疲惫，她的眼帘几乎都快合在一起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却强打着精神照看火堆。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伊格小心翼翼地瞄了红宝石一眼，红宝石正巧也歪着脑袋看着他。
“干嘛……”
“你的脸实在有够好笑的……过来!”
她让伊格凑进了一点，接着捏起手指在伊格脸上轻轻地笔画。
伊格感觉到自己的鼻梁开始往正确的位置上扭动了，只是不怎么容易，因为每动一下，他都会感到钻心的疼。
“啊噢!”
“忍着点……你可是男人唉!”
终于，在一段时间过后，伊格的这张脸看上去好多了。
“Hantale（谢谢）。”（精灵语）
“为什么对我说精灵语？”
“这个……你们法师不都喜欢精灵语吗……”
红宝石将目光投向了更加遥远的彼岸，站在这里虽然看不到浪潮，但仍然能够分辨出夜空中最亮的那颗启明星。
“忘了今天的事吧……”
“但是你救了我一命!”
伊格似乎很执着。
“我知道我上次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但是……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下次吧……”
红宝石冲着湖面闭上了双眼。
“今天不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