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荒漠”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一反与之相邻的“滴翠草原”那种可以滴出水来的翠绿。身处“血色荒漠”上一眼望去，四目都是一种跟血液颜色相似的暗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在这种血红的衬托下，连原本湛蓝的天空仿佛也变成了一种暗红色。上下辉映，血色连成一片，在其中行走的商队似乎是走进了地狱一般。
杜宇皱皱眉头，小声问边上的木昆老爹：“木昆老爹，这个‘血色荒漠’所有的地方都是这个样子吗？看上去挺吓人的。”
“第一次到‘血色荒漠’上的人都有这种感觉的。”
说话的不是木昆老爹，而是原本应该留在最后面的启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驱马到了前面。而且不再望前走，而是和杜宇并驾齐驱了。
木昆老爹明白，这是启先生要和杜宇单独说话，识趣地紧了紧缰绳，放缓了速度，不一会儿就落到了后面。现在杜宇身边就只有启先生一个人了。
木昆老爹的自动退后只能让杜宇感到奇怪，偏着头看看启先生，却只看见一张老树皮般粗糙，看不出一点表情的脸。
“咳，”气氛沉默地有些尴尬，杜宇率先打开了话题，“启先生，听说小云雀是你孙女？”
“嗯，不过不是亲孙女。”
“呃——很乖的小女孩。”
“嗯，没错。”
……
……
无话可说之后，气氛再次沉默了。
“小哥，你知道小雀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过了许久，先说话的是启先生。
“我听木昆老爹说，是她的父母遗弃了她。”
“嗯，没错，”启先生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怨不得她的父母。兵荒马乱的岁月，没有谁愿意拖着一个婴儿到处跑。”
“嗯，是的。”杜宇漫应着。
“说到底，还是要怪七王国之间那可恶的战争。”
杜宇没有答话，十几年前的事情毕竟太遥远了，自己是陌生人中的陌生人，对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对启先生吊胃口的话不置可否，没有搭腔。其实最关键的还是晚上睡眠的严重不足，马背上的颠簸更加剧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听到杜宇发出的轻微鼾声，启先生的脸抽搐了几下，但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抽搐绝对不是愤怒或者无奈，而是一种淡淡的微笑？！
“小哥，小哥？”
杜宇被启先生唤醒，迷茫地看着他。只不过此时启先生的脸已经回复成了那幅老树皮的样子，淡如古井不波。
“昨天没睡好？”
杜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打了个哈欠道：“今天特犯困。”
“喝点这个。”启先生从马鞍上解下个水壶，向杜宇递过去。
“启先生，我有水。”杜宇拍了拍同样悬挂在马鞍上的水壶，婉言拒绝。
“我这个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饮水，是我特制的‘醒神茶’，喝了就不会犯困了。”
今天的启先生有些特别，不但特地来找自己说话，而且有些热情地过头。再联想起昨天晚上，小云雀和虹姑有些异常的表现，杜宇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联系，虽然只是直觉，但警惕顿起。
“谢谢了，启先生，不过我能挺住。到晚上宿营的时候再好好睡吧。”
对于杜宇的坚持，启先生没有说什么，很淡然地将水壶重新挂回马鞍上面。
“小哥，你手臂上的黑线和那个羽毛刺青还在吧？”启先生突然问起了这个。
杜宇的双手抓着马缰，闻言下意识地低头望向胳膊，当然看见的只有衣服，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应该还在吧。”
“那最好了。那条黑线和那个羽毛图案很特别，也很重要。”启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明显放低了。
“特别？”
杜宇一愣，但马上又兴奋起来。启先生能这么说，那就代表他不是仅仅将这两个图案看作是单纯的刺青那么简单了。难道说启先生已经察觉到这两个图的端倪了？
“启先生，你能不能帮我弄掉……”
“我弄不掉的，”启先生打断了杜宇，“而且也没有必要弄掉。”
没有必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宇刚想开口询问，启先生却驱动胯下坐骑。一骑绝尘，朝队伍前面跑去了，眼看是不想和杜宇再探讨下去。只给杜宇留下个解不开的谜团。
杜宇呆呆地看着启先生的背影，心中既懊恼又有些愤怒。从启先生的话来推断，他很有可能已经了解到杜宇手臂上图案的大体来历，只是并不愿意和杜宇多说，但是却又给了杜宇一句启示性的话，高高地吊起了杜宇的胃口。
杜宇的这一天就在这种沉闷的感觉中度过了，有好几次想找启先生问个明白，但要么被木昆老爹等人拉住了聊天，说一段不痛不痒的话；要么是根本看不到启先生的人影。很明显的，启先生这是在躲避杜宇。之前那句吊起杜宇胃口的话也极有可能是一句忠告，而非欲擒故纵的做法。只是这样以来，只能让杜宇更加确定他至少对自己手臂上的图案来历是知情的，最起码知道更多的资料。
也许是错觉，但杜宇还是觉得“血色荒漠”上的白天比“滴翠草原”短得多，没过多久就已经天黑了。
天黑就代表着商队必须宿营了，骆头领一声令下，没过多久，各个分队就依靠着马匹燃起了火堆。同样是红色的火焰升腾在四周都是红色的荒漠上面，只能凭空增添一种诡异的感觉。
幸好有马匹好依靠。杜宇从木昆老爹那里打听来的是：商队的这些马叫做“秃马”。马如其名，全身上下的确是光秃秃的，除了耳朵两边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一根毛。
商队选它做运载工具主要是因为秃马能够负重，背上驮杜宇这种体型的三、四个没有问题，而且速度还不慢。最关键的是，商队的行商必须经过的是这片“血色荒漠”，在“血色荒漠”中，最珍贵的不是骆头领他们运载的“碧髄水晶”，也不是其他的货物，更不是整个世界通用的晶元，而是水，饮水。
整个“血色荒漠”，除了东西两面的边缘各有一个驿寨那里有水之外，就只有“血色荒漠”中间有一处水源了，不过这处水源还时不时地枯竭。因此，在“血色荒漠”上，每一滴饮水都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木昆老爹他们每个人都至少在马鞍上挂了四个水袋的原因，而且是每匹秃马身上都是如此。这些饮水大部分都是给商队成员饮用的，毕竟两个月的旅程，不准备充足是不行的。还有一小半分是留给秃马的，这也是商队选用秃马作为运载工具的最重要原因。秃马在穿越“血色荒漠”的旅途中，一般只需要引用三次水，虽然每次都要饮掉接近一袋，但比起其他动物来优势却非常明显了。
杜宇骑着的那匹马没有驮货，在此刻悠闲地趴了下来，杜宇正靠在它的身上。
火堆烧的是“彩虹之国”的“飞红木”，虽然只有手掌大的那么一块，却熊熊燃烧了很长时间了。据木昆老爹说，这一小块木头至少可以燃烧到天亮。这也是行商者的必备装备之一，野外的宿营，火堆是必须的。
双目定定地盯着那块只有巴掌大的“飞红木”，虽然这种低体积高能量的东西让杜宇很好奇，但是经过白天启先生的那番话，杜宇的心思完全没有和目光保持一致。他现在只想找启先生问个明白，但是几百匹的马，被不同的分队分隔成了几个圆阵，杜宇完全不知道启先生在哪个圆阵里。而且照启先生的态度，要想让他说出来，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按照惯例，商队宿营后，外围的四个方向每处都需要两个人守夜，到下半夜的时候再换班。八个壮汉已经分守在四个方向，木昆老爹这一队的守夜任务是下半夜，因此所有人都早早地睡下了，只剩杜宇盯着火光**。
在恍惚中，那火光也恍惚起来。
盯的时间长了，眼睛很累，杜宇迷迷糊糊地靠在秃马身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杜宇刚开始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家中，躺在了柔软舒服的床上面，拿着天鹅绒的被子准备盖到自己身上，谁知道被子还没盖上去，杜宇突然发现床居然消失了，自己一个腾空，一下子摔倒了地上。
被吓了一跳的杜宇连忙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
“哧——”
自己坐骑的一声不大不小的鼻息将杜宇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只见它不安分地刨动着前蹄，头朝着东面，耳朵竖起，好像在听什么东西。
四下望望，杜宇才发现不仅是自己的坐骑如此，其他所有的秃马都是一个样子，全部朝向了正东方，不停地打着鼻息，不安分地刨动着前蹄子。
“什么声音！”
这生带点惊惶的喊声不是出自别的人口中，正出自在东面守夜的其中一个大汉之口。
“好像有东西来了！”他同伴声音中的惊惶也并不在他之下。
商队的人纷纷醒了，在熟睡中被叫醒，这终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人已经在不远处骂娘了。
“嗒，嗒，嗒……”
急促而连续的声音从东面传来，有点像马蹄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杜宇这么想。
之后的事实证明杜宇的推测还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