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顾卓跟元樊还在上初二，即便不在一所学校，两人也每天固定在车站碰面一起回家。
毕竟当初住得近，顺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区旁的那家大型药店，凭空多出了一个之前从未出现过，最近却频繁光顾的陌生身影。
那个穿着一中校服的高挑少年，几乎每天都会在转角处与元樊顾卓相碰。
元樊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
白。
甚至比顾卓的这种程度还要白上两三度。
色调冷，却并不显苍白。
祁然漠视前方迎面走来，即便戴着厚重的眼镜，也依旧抵挡不住眉目的俊秀，只不过整个人精神状态都透着不易察觉的病态萎靡。
擦肩而过之时，元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又进去了。
顾卓瞥了瞥元樊：“那人咱们之前没见过吧，怎么老往药店跑。”说着也转身看。
“嗯......”元樊静静注视着。
“没见过。”
说不上腌其来那个人的气质，总感觉......
他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另一种更高级的境界。
还会碰到他吗?
......
徐青海站在阳台上，客户电话一直不停。
元樊在听到她关闭最后一接时，就已把手机放书底下垫着了。
徐青海趿着拖鞋重重走进来，她双手搭住此刻书桌面前元樊的肩膀：“去谈客户，投资方也联系妈妈了。”
“什么时候回来?”
元樊只是淡淡问着，徐青海出差，她几星期独自在家，已经习惯这种状况了。
“不确定时间，你知道——”徐青海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山根，重重叹气，尾音延长：“最近公司景气也不好。”
她轻轻拍了拍，柔声继续说着：“你要理解妈妈，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元樊转头，睁着大眼睛：“嗯。”
现在只有徐青海一人扶持很多事，真的很累。
......
于是元樊开始了最漫长的独居。
【大海】：房租交了，这是你的生活费。
元樊点进去，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大致规划了一下这个月的用钱，方才想起跟鹏叔的会见。
彭德建作为光棍已久的无业游民，总会时不时把元樊顾卓叫出去打篮球，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心灵支撑。
顾卓有事推脱，这一次就约了元樊一人。
还是西街那处篮球场，鹏叔早早等在那了。两人切磋了很久，直到最后的分开，天色已完全黑透。
元樊挎着篮球漫无目地走着，反正回去了也没人在家，倒也更加不紧不慢了。
熟悉的药店，熟悉的转角处。
元樊不由得瞥向药店，隔着双层玻璃，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真又出现了。
他竟然一身日系打扮，依旧黑框眼镜。
从前在元樊心里，白净只是顾卓的臭屁专属词，但遇到这位少年后，元樊的内心又多了一份确信。
由内而外的病态清纯，两者交融，独特的气质促使元樊止不住多看他几眼。
心里轻轻一咯噔。
元樊放慢脚步，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位少年。
祁然拎着药付款走出来的时候，恰巧元樊走到门口。
四目相对，空气静止。
一直波澜不惊的元樊，这一刻心里顿时有些慌了阵脚，只是愣愣地抬眼看着他。
那位少年双眸显然也轻轻一震，半晌，才勉强露出个笑容。
元樊不由得被他感染，也淡淡笑了笑。
祁然笑着点了点头，元樊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今天终于看到你是一个人了。”
果然，少年感十足，很有磁性，带着一丝柔情。
元樊愣了一会。
啥？
什么叫终于......
祁然走下阶梯左转准备离开，元樊猛地向前一步，动静有点大，属实让他一惊。他转身受惊地看着元樊，微微偏了偏头，没有说话。
元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她竟然觉得尴尬了。刚才的举动，的确是在挽留他。
可为什么呢?
身体不听大脑使唤。
一定是磕错药了。
元樊低下头：“明天......”
可想说得没说出口，她轻轻咳了一声：“你每天都来?”
祁然笑了笑：“嗯，药不多，这儿每天只进一点。”
接着又说：“估计再来个三四躺就差不多了。”
他真的有在认真回答元樊的话，虽然现在这个情形看上去简直尴尬到可以在脚上扣出一个普天螺旋升天爆炸蒸汽机。
元樊实在待不下去了，她挥了挥手：“那我走了。”说着就挎着篮球，高马尾一甩卖力跑远了。
祁然看着元樊的背影，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
元樊躺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那个场面，那位少年，那个笑容......
自己......
怎么了?
元樊轻轻一翻身，展开四肢，仰躺在床上，盯着眼前无言深邃的黑。
一阵门铃打破了她平静的胡思乱想。
元樊起身开灯，走出房间。
顾卓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只套个外套就出来了。蓬乱的头发，领口明显不自然的褶皱，不过，光是看他右脸余印未消的痕迹，元樊就已经猜出他今晚来这的理由了。
他现在的表情很臭，甚至隐隐透着威慑力，可他还是极其别扭的勾起嘴角，俊美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顿添一丝诡异。
“今晚睡你这儿。”他淡淡发话，静静地站在那等待元樊的回应。
元樊轻轻点了点头，弯腰给他拿拖鞋，一边直截了当：“是不是又打你了?”
顾卓直起身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嗯”了一声，随即又轻轻骂了句：“他x的。”
“我都懒得还手。”
元樊凝视着顾卓，脸上终于有了情绪，她微微蹙眉，拍了拍顾卓的肩：“你去那屋睡吧，床铺刚好没收拾。”
“谢啦～”顾卓凑近，揉了揉她的头，轻轻拉着她走到客房门口，回头笑着：“你也去睡吧，不早了啊。”
“我睡不着。”元樊甩手，说着跟了过去。
顾卓顿了顿：“干嘛?难不成还一起睡啊?”
元樊没有理他，静静倚着门看顾卓熟练地掀开被子钻被窝里，简直跟自家没区别。
这么多次的留宿可以说已经到相互毫不见外的地步了。
顾卓坐在床上，偏头看着元樊，邪笑着：“一起睡就上来啊。”
他分明就是知道元樊只喜欢一个人睡，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胡说。
元樊看了他一眼，默默来到床边，一屁股坐到床沿，瞬间后仰。
“压我脚了。”
顾卓却仍旧一动不动。
元樊微微往旁侧移了移，展开双臂，盯着天花板，唯有沉默。
顾卓坐起身：“咋了，不去睡啊?我现在困得要死。”
元樊终于发话，她偏头仰视顾卓：“没事，你睡你的，我过会就走了。”
顾卓这一次竟然一点儿没较劲，说睡就真打算睡了，一边裹着被子一边话痨：“你今天也嗑药了，那行，帅哥看够了赶紧睡去，别忘关灯。”
元樊“嗯”了一声，又没声了，只是偏头静静地看着顾卓，他被子卷得老高，这个角度连个下颚线都看不着。
想到顾继梁那张脸都觉得烦，更别提顾卓了。
跟刘志一个德性。
虽然名义是父亲，可也只是假面的空壳罢了，一切在他们懂事后就已产生分歧，该有的那份爱，早就在放下最后伪装的那一刻破灭了。
但愿顾卓少受点罪。
之所以没有安慰，因为她知道，言语上的短暂慰藉不能改变什么，更何况顾卓本人对于这种事的现实程度很可怕，所以她所能做的，是在顾卓前脚落空的时候拉他一把，不至于后退都找不着路。
从前，是顾卓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安全感，现在换元樊陪着他了。
好好睡吧。
晚安，小白熊。
就这样静了许久，元樊也有些撑不住了，她缓缓闭上眼，在意识弥留之际，脑内突然一闪而过那位眼镜少年。
元樊猛然惊醒。
她连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顾卓此时睡得老香，轻轻的呼噜打得一阵规律。
不过不影响他的完美睡颜。
元樊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关了灯和房门，准备往自己房间去。
毫无理由的，又想到那个眼镜少年了。
为什么要取那么多药?
看脸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有点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