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樊，过来。”
远处那个瘦高的身影，隐隐约约看到了轮廓，即便看不清脸，元樊仍很清楚是他。
“祁然！！”
元樊不顾一切往前跑，撕心裂肺地喊着。
“不要！！不要走！等我！”
可是越喊越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无力，那个身影忽然往后退，接着便转身向前走，元樊伸出手，奋力追赶，
“不要走！”
他的背影眼看越来越近，下一刻就能碰到他了，下一秒就——
“！”元樊猛然惊醒。
“啧，又是这个梦。”
元樊此刻浑身无力，翻了个身，听窗外似乎在下雨，看不清四周，她很喜欢被黑暗包裹的感觉，那份安全感让她感到踏实，什么都看不见，也不需要思考别的。
手机这个时候发来通知声，元樊起身趴着摸索到手机，是顾卓发来的消息。
【I顾】：输了，队友好垃圾！
元樊顺便看了一下时间，一点40，这小子又熬夜打游戏了？她眉头轻皱，发了条语音。
“喏，是你太菜。”
顾卓此刻一直盯着聊天界面，说实话他并未指望元樊会看到，只是总归会有想碰碰运气的时候。
“对方正在说话”这几个字很醒目。
顾卓内心颤动，甚至点语音条的手指都开始哆嗦。
紧张，兴奋。
连那右上角的红点，都开始莫名带出电流。
在这一瞬，脑子里噼啪响了一下。
点开那条语音，放到耳边，对面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很多，四周没有任何杂音，还隐隐听到元樊的一丝呼吸。
顾卓脸微微一红，听到元樊的声音，心情莫名安定很多，之前发生的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他轻咳一声，把手机放到嘴边，还是犹豫了一会。
今天真的不比别的事儿，怎么弄都透着怪异。
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打出了几个字。
【I顾】：怎么没睡？
【YF】：我做梦了。
【I顾】：又梦到他了？
【YF】：嗯，之前很多次。
顾卓叹了一口气，猜都能猜到，她之前是被梦惊醒才能看到消息的。
元樊看着界面。
顾卓迟迟未回复。
在黑暗中盯着手机，感觉屏幕有点刺眼，元樊便把手机放下，抬眼看着黑暗的四周，等待顾卓发来消息的提示音。
【I顾】：陪我一会。
发完便后悔，连忙按下撤回。
之前明明决定好的，但又怕引起暧昧氛围，不想硬生生发展成少女漫，自己还成了玛丽苏男主。
很尴尬，不真实。
然而又想和元樊继续聊下去。
在身体包括心灵受伤的时候，排除自愈的话，可能还得需要那个重要，特殊的人的陪伴吧。
顾卓坐在地上，背靠在床边，仰起头，脸上的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鲜红分明，这血，不是顾卓的。
该怎么说呢？
顾卓仰头举着手机，还在犹豫该用哪种方式。
这么晚还是让她休息好了......
突然消息提示音，震得顾卓一激灵。
“可以。”
又是元樊的语音。
柔和，清晰。在这个安静的夜，美妙多出了七分。
果然，眼球捕捉到的往往比手速来得快。
此刻不想感受别的，他现在只想好好沉浸在元樊这来之不易的温柔中。
听声音雨越来越大，甚至要淹没了室内任何的一切动静，顾卓和元樊处在同一时空，一定能同时听到雨的声音。
总感觉这场雨是他和元樊羁绊的升华，同时听雨，心有灵犀。
算了吧，这种硬凑硬拼地勉强什么?
顾卓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妄想症了。
那既然她说可以，顾卓也不想那么多了。
【I顾】：嗯。
元樊立刻秒回语音。
“不过我随时都有可能睡着，你做好准备。”
顾卓轻轻勾起嘴角，这种情况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I顾】：困了就睡，不勉强。
“现在是不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你才会好?”
顾卓止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顾虑完全消散，跟元樊在一起就别指望空气暧昧。
【I顾】：操，什么?
“不然呢，大半夜打游戏输了不说，某人还要我陪。”
【I顾】：。。。
其实不是这样啊。
他根本没打游戏。
但跟她说这事有什么用呢？不仅会担心，也不能帮上任何忙。
顾卓沉思了很久，还是决定藏着。
其实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和元樊互动一会儿，想证明自己存在于现实，想通过元樊缓一缓自己的情绪罢了。
便发了几个句号过去。
以往这个时候两人就你一行我一行的句号互尬起来。
刷满屏幕。
但现在对面迟迟没动静。
界面什么也没显示。
还真睡了，速度倒快。
也是，人家一个噩梦惊醒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再睡下去，自己却去打扰。
有点对不住了。
【I顾】：晚安。
顾卓脱掉上衣，起身去了浴室。
此刻身体的疼痛感很强烈，加之无力，起身那一刻差点没站稳。
和那些人打架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估摸着外伤不算严重，但肌肉拉伤尤其明显。
电话那头男人的破天骂喊。
什么脏话，甚至夹杂各种生殖器官极其粗俗的字眼。
顾卓坐在浴缸中，此刻脸冰冷的可怕，光洁白皙的皮肤透着分明的冷峻，手机放在耳边，他却一字未说。
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他两只胳膊撑着缸沿，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头发乌黑茂密，半湿的刘海垂在额前，衬托脸部绝美柔和的轮廓，低垂着的睫毛微颤，眼神迷乱，如痴如醉，足以摄魂。说实话，现在他的样子，甚至可以用“欲”来形容。
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空气似乎都微微变质。
不是平时那个爱笑的，偶尔还会在元樊面前犯贱的少年。
现在的他，是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角色。
顾卓抬起头，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血迹仍在，他挂断那人渣电话，一遍又一遍听着元樊的语音。
“幸好，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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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
8岁的元樊胳膊肘顶了顶顾卓。
“我比你大！”
10岁的顾卓后退一步，边拍着篮球边瞪着元樊。
“给我玩一会嘛。”元樊大眼睛blingbling 的。
“不行，这球我妈买的。”顾卓一脸小大人的样子。
“唔......给我玩儿！小气鬼!”元樊再一次靠近顾卓。
“你干什么？”
“把球给我，一起打！”元樊刻意凶狠的表情，说着扑了过去。
“别贴着我唉!我逗你的！”
“那给我!”
“略略略想得美。”
......
“怎么回事？！”
顾卓看着眼前哭喊着的元樊，脸上，胳膊上，淤青，肿块，甚至还有淤出血的伤口。
“元樊！今晚别回去了！来我家！”顾卓抱着元樊，忍不住直流眼泪。
“来我家，不，不能见到你父亲...”
“好，好痛...妈妈不在家，我不要回去!”元樊抽泣着，紧紧抱着顾卓，身体颤抖得厉害。
“嗯...不回去，不回去，我陪你。”10岁的顾卓边哭边轻轻敲着元樊的背。
元樊被打，他有共鸣，但更多的是心疼。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顾卓连忙擦干眼泪。
“顾继梁。”顾卓黑着脸看着关门的男人。
“说了几遍？叫爸！”
顾继梁呼出的口气弥漫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妈的老子养了个白眼狼。”顾继梁手撑着鞋柜，曲腿一扯鞋子，朝顾卓扔过来，顾卓连忙弓背挡住元樊，可是鞋子扔偏了许多，只打了个擦边球。
“今晚让她住我们家。”
顾卓下意识抱紧了元樊，怀里的一团已经睡着了。
“随你。”
顾继梁打着饱嗝，便跌跌颤颤地撞回了房间，不一会就听到了雷似的呼噜声。
顾卓低头，轻轻地替元樊擦干了眼泪，用极其笨拙的方式把元樊抱到了他的床上。
“儿子，儿砸？！”
顾继梁在隔壁疯狂地叫唤。
“来了。”
顾卓条件反射地跑了过去。
“电话......”顾继梁在床上歪扭着，不一会又呼声四起，惊天动地。
“她爸爸?”顾卓脸一沉，之前亲眼看到过双方的父亲打过照面，互留联系式。
顾卓没有犹豫便打了过去。
“元樊在我家，叔叔以后要是再敢打她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美妙，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滋生了仇恨，伴着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血性。
“哈哈哈哈......”对面一阵尖锐，嘲讽的笑声。
“你他娘的真有能耐。”
对面刁钻的腔调让10岁的顾卓都有些吊胃口。
“那崽子消失倒好嘞。”
顾卓此时浑身冒火，从里到外，他忍不住了。
“没用！”说罢便挂了电话。
顾卓走出房间，委屈的泪腺再次受不住控制，“都是恶魔!”
“没一个是好人!”
他来到了床边，看了一会，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和元樊面对面躺着，他看着对面熟睡的女孩，恬美的睡相很讨喜，顾卓极其轻巧地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两家都不太平，可是顾卓想把元樊留在自己身边，就算有什么幺蛾子，顾卓一定站前面护着她。
“我要保护你。”
.......
“顾卓，我父母离婚了。”
13岁的元樊此时表情黯淡，脸上还有微微的伤痕，她看着远处，那块经常和顾卓一起的打篮球的地方。
“啊？......”
顾卓完全没能想象到元樊会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他打了我妈。”
元樊说完便靠过来环住顾卓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肩膀。
顾卓有点始料未及，也是，平时的她再坚强，也仅仅只是个13岁的女孩子。
“也好，摆脱了你爸爸。”
顾卓微微低头，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着：“我在呢。”
元樊没有动静，半天冒出来一句：“幸好有你陪我。”
声音一失平日里的冷调，只剩委屈和无助。
她现在不想直视顾卓，很有可能是不愿意被顾卓看到她现在的这副罕见状态。
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好似裂开，顾卓不自觉抱得更紧，有一瞬间，竟然涌出这种想法——
“如果需要我，我会护着你，一辈子的那种。”
顾卓略微愣了愣。
说不上来那种感情，有兄护妹，亲情一般的守护，却又感觉像是男孩在给予女孩，非单纯朋友的慰藉。
不过他也懒得去琢磨了。
作为青梅竹马，出现这种想法估计也是一种随性的本能。
只不过还没等他准备去琢磨，现实就岔路似的摆眼前了。
她谈了。
还是个学霸兼帅哥，虽然跟他比起来差了那么一点儿。
即便当初对元樊没有那种感情，可那份空荡荡的落差感很淋漓尽致。
“她喜欢那位少年，见到他就满眼放光，眼里只有他......”
......
顾卓其实挺害怕的，他觉得喜欢上一个有男朋友的人道德会有所违背，他不想被代入形式，总觉着不踏实，可顾卓现在即使很清楚他所做的，他还是选择一根筋，从来没想着去转移目光，换别处去，硬是在这儿死磕。
他自己也恨，却控制不了。
不是所有学霸都是理智的，最起码，在男女感情方面是这样。
现在该怎么办?
心好累。
顾卓放松身子，慢慢沉了下去，无形的水遍布大脑，压迫顾卓的神经，一时呼吸不上来，意识渐渐衰退......
“元樊！”顾卓猛地起身。
“哈...”
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顾卓看了看时间，接近凌晨四点，他站起身离开了浴缸，冲去了水。
“还可以睡两个小时。”
身体关节疼痛无比，虽然不算严重，但还是想请假，连带着那份倦意一起放松一天。
可脑海里又立刻浮现出元樊的脸。
......
不请了，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