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渡凝眸看着吴落,进一步也不是,退一步也不是,同样为难,半晌,她才冒出一句:“饿不饿。”
吴落颤抖的幅度微微减小,他小心翼翼的对上她暗棕色的眸子,那双眸子里好像没了往日的冷漠。
他又小心翼翼的点点头,视线下移,落在时渡受伤的手上。
时渡和他都一样……卷入这深海之中,难以逃脱。
“若儿,去传膳。”
时若嗯了一声,连忙朝厨房跑去,刚到门口,却看见捧着粥进来的姐夫。
“粥已经备好。”薄云秋朝微微有些发愣的笑了笑说。
时若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然后接过粥,往回走。
时渡和吴落同时循着薄云秋的声音望去。
薄云秋朝两人微笑示意,走到时渡身边站着,开口道:“可还需要什么?”
时渡环上他的腰,道:“快去休息。”
“我要陪你。”这句话中,带了些以往面对时渡少有的硬气。
时渡无奈,搬了个椅子让薄云秋坐下,毕竟他一夜没睡了。
在吴落的余光里,眼前的画面有些刺眼,可他知道,这一切只能怪自己。
“阿落,你永远是我弟弟,赵研对你做的一切,我会让她十倍奉还。”
阿落……多么久远的称呼,多么另人向往……
可惜,物是人非了。
“嗯。”吴落几近颤抖的从咽喉中挤出一丝声响,眼角不经意间滑落一滴热泪。
“但是你母亲……皇上想要她的命,我无能为力。”
“真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吗?”吴落紧拽着被褥,拼命压抑下心中撕裂般的痛。
时渡摇着头,掐灭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光。
“呵呵呵……”吴落嘴角勾起一抹笑,仿佛是在深渊之中盛开的花朵,弥漫着黑暗与绝望。
时过多年,薄云秋才意识到,那样的笑意味着什么。
“我吴家自先帝起便衷心事主,到头来,竟是这么个下场……竟是这么个下场……”
“落哥哥……”时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他看得出,吴落难过至极。
“多久问斩。”吴落深吸一口气,又淡淡吐出。
“明日午时。”
“我想见母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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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内,四处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和阵阵哀嚎。
时渡扶着摇摇晃晃的吴落走在其中,绕过许多楼房,终于看见了衣衫褴褛的吴宁。
“母亲!”见到母亲变成这副模样,吴落的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
“落儿……”蜷缩在角落的吴宁听见熟悉的声音,不觉抬起头,真的……是她的儿子。
“开门。”时渡瞥了一眼旁边的狱卒道。
“将军……这……是重犯。”
“只管开便是。”
“可……”
“我在说一次,开门。”
受不了时渡这样骇人的眼神,狱卒犹犹豫豫的打开了门。
“母亲……”吴落不顾身上的伤,扑在吴宁怀里。
“对不起……落儿,是我害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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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打扰两人,时渡出了天牢在门外等待。
一柱香后,眼尖的她看见刚刚给他们带路的那个狱卒从小道走了。
赵研的人?
她蹙眉向那个方向盯了好久。
她们又有什么阴谋?
“是皇帝的人。”吴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时渡转过身去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吴落,又道:“不可胡言。”
吴落看着她,眼中尽是道不明的色彩。
“接下来打算如何?”时渡扶着他一步一步的朝马车走去。
“哼。”吴落嘴角溢出一丝笑,只是这笑看着不那么喜悦。
“能活一天,是一天。”
“活着比什么都好,你还有父亲。”
“我……我想与赵研和离。”
时渡一愣,转而把他扶上马车,等他坐好后道:“好。”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半晌,沉默良久的时渡又开口:“和离之后,又当如何?”
吴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思索了一会儿道:“再嫁。”
他不敢看她,可他想看着她。
“……”
“我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的。”时渡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吴落咧嘴一笑,也偏向了另一边的车窗,恍惚间,脸上染上了些许水渍:“好。”
果然……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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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渡把吴落送回了吴府,又亲自去皇城求了吴落的和离书,差人送去恭亲王府。等回府时,天色已暗。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她知道,是薄云秋。
推开门,桌案上执笔的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朝她这边走来。
“妻主。”薄云秋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时渡心头一暖,摸了摸他的头说:“有没有好好休息?”
“嗯。”薄云秋点点头,把整个身子都粘在了时渡身上。
时渡有些诧异他的热情,问:“发生了何事?”
“无事。”薄云秋摇摇头,便把时渡抱得更紧,“只是想你。”
时渡微微一笑,由他抱着,片刻,他把时渡拉到床上坐好,拿来了纱布和药膏。
“妻主,该换药了。”
时渡时渡点点头,看着他熟练的为自己拆解纱布,只是她有些好奇,为何这样熟练。
时渡自然是不知,薄云秋跟着大夫学了多久,又自己练习了多少次。为的,只是不弄疼她而已。
“今日,我为吴落求了和离书。”
“嗯,之后呢?”薄云秋依旧认真的为时渡处理伤口,似乎这话不能惊起他丝毫波澜。
“我问他今后打算如何,他……打算再嫁。”
“嗯,那妻主……”薄云秋依旧如常。
“我会为他寻一门好亲。”时渡微微勾起嘴角,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
果不出时渡所料,薄云秋抬起头看着她,一脸惊诧:“妻主不……”
“不什么?”
时渡一把把薄云秋抱在怀里,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不娶他吗……”
“呵呵。”时渡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时渡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可认定了的,就是唯一的。”
时渡凝视着薄云秋那双莹莹的眼睛,薄云秋也对上时渡的视线。
“云秋,便是我的唯一。”
叮铃铃——
薄云秋的心中好似响起了被风扬起的风铃的声音,如此清脆动人。
“妻主也是我的唯一。”薄云秋把头埋在时渡颈间轻轻磨蹭,嘴角勾起,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是他薄云秋的妻主。
是他的所有。
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