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宾客路陆续续都走了,她还坐在那儿盯着吴落,直到吴落和他的妻主上了马车,消失在她的眼里。
又是一口烈酒,她的脸红红的,快要赶上衣服的颜色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第二日,薄云秋换下了喜服,穿着一身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素衣,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那双眼睛都不会聚焦了。
“主君,您怎么能穿成这样啊?”这个样子,倒把小白吓了一跳。
小白是左诩选来照顾主君的贴身仆侍,还是个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男子。
“我只有这些衣服……”薄云秋的声音有些沙哑,卧蚕下是深深的黑印。
对于这个主君,小白是很心疼的,毕竟一个男子的洞房花烛,那是多么重要啊。他们这个家主……也是过分了,新婚之夜,竟把新郎一人留在房里。
“主君别担心,成婚之前已给主君备了新衣,我这就给主君拿去。”
“谢谢……”薄云秋微微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
又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素净的,再束起长发,和刚才比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主君真好看!”小白理了理薄云秋的衣裳,开心的说。
薄云秋淡淡的笑了笑,却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他到现在心中都是冷冷的,霜花结了一层又一层。
他知道,自己痴心妄想,如今这样……也是该的。
小白轻轻的走到薄云秋身边,又轻轻的说:“主君,一会儿院子里的下人都会来向您敬茶。”
“嗯。”
——————————————
“时卿这么勤劳啊,昨夜才完婚,今日就来上朝?”看着时渡一副禁欲相,赵无玦就觉得好笑。
“陛下莫要取笑臣。”
“哈哈哈,好了好了,这南边刚平定不久,北边就开始躁动了,最近这几天都是北边的奏报,看得朕脑仁疼。”
“陛下可要出兵?”
“先不急,我想先派人去打听打听,再做打算。”
“陛下,臣愿领命前往。”
“你?可你刚刚才完婚,这去北边,少说也得十天啊?”赵无玦有些诧异。
“儿女情长,怎比得上国家大事。”
“你倒是绝情,可新夫怎么办?”
“内人自会理解。”
“唉,除了你,朕也信不过其他人了。罢了罢了,朕选个礼给你的新夫吧。”赵无玦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臣代内人谢过陛下。”
诺大的将军府内,偶尔有几个下人聚在一起谈论昨夜新夫独守空房的事儿,不偏不倚刚好被时若听到了。
时若还在为昨晚看到长姐和落哥哥的事情烦恼,现在又听到这么一出,自然是很担心他这个姐夫。想了想,他便朝新姐夫那儿走去。
跟着下人,时若七拐八拐的来到了薄云秋的院子,他看院内有一个小仆侍,走上去问。
“姐夫怎么样了?”
小白一看是小公子,连忙行礼:“见过公子,主君他……他一个人呆在房里。”
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这样想着,时若便快步走到屋门口:“姐夫,我是时若。”
听见屋子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若终是松了一口气。
薄云秋打开门,向时若福了福身子:“参见时公子。”
“别这样姐夫,你是我的长辈呢。”时若的目光在他憔悴的脸上游走,最终定格在了他空洞的眼神上。
薄云秋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说:“快请里面坐吧。”
两人落坐,关上房门,一时相对无言。
沉默良久,时若愤愤的开口道:“长姐可真是个混蛋!竟如此混账!待她回来我便……”
话还没说完,薄云秋就着急开口道:“不是将军的错……是……”是他自己在做梦。
他是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时若见状更为心疼。
“姐夫,别这样难过了……”时若紧握住薄云秋的手,轻轻道。
薄云秋微微一笑,却怎么也挡不了那眸子里的忧愁。
时若知道长姐是因为落哥哥的事儿昨晚才那般的,却又不知该不该开口给姐夫说。
“都在?那就好。”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两人都望去,发现正是时渡。
薄云秋着急的站起来,话到嘴边,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垂下眸,往角落站了站。
时渡没注意到薄云秋的神态,对着时若说:“陛下命我去北方,现在我便启程,这些日子,恐不能在家了。”
“现在便离开?这么急吗?”时若惊讶的说。
薄云秋一听见时渡说要走,也皱着眉头向他望去。
“嗯,在家好好的。”时渡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长姐!”时若看了一眼薄云秋。
“怎么了?若儿?”
“可你才刚刚成亲……”
时渡朝薄云秋望去,对上他的眸子,薄云秋连忙低下头去。
“难不成要我违抗皇命?”时渡轻轻一笑,揉了揉时若的脑袋:“放心,此去要不了多久。”
时渡不想浪费时间,打完招呼转身就走。
薄云秋心里一直压抑着,嘴唇被咬得发白,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姐夫别担心,我这就去给她说!”时若冲出门外叫住时渡,“长姐,你怎可这样!?”
时渡眸中附上一层霜:“若儿不要管长姐的事儿了,去玩吧。”
“可你娶了他,不该对他负责?”时若不喜时渡这样的态度,微微提高了音量。
时渡皱眉,说:“是他父亲说他钟意我的,既然钟意我,我做什么,他受着就是!”
“长姐!你怎可这样?!”时若突然觉得眼前的长姐像变了个人似的。
时渡一时气血上涌,不想与他争辩,转身便疾步离去,下人都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
时若追不上时渡,又转回去想给姐夫解释。谁知姐夫已经锁上了门。
“姐夫!你可不要多想,一定……一定是长姐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的!”时渡重重的扣着门,想必刚刚那些话,姐夫他是听到了吧……
“无事,若儿弟弟,你先回去吧……”屋里传来淡淡的声音,不仔细听还听不出其中的哽咽。
薄云秋向来都隐忍得非常好。
时若知道此刻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是好的,便愁眉苦脸的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对着薄云秋的仆侍小白说:“姐夫这儿要仔细伺候着,千万不可……不可提长姐。”
“诺。”小白诚惶诚恐的福了福身子。
薄云秋抱着腿缩在床脚,心里的痛化作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连鞭笞之苦都受得住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
时渡的那些话落在他心里,就像一根根刺。
“薄云秋啊薄云秋……”他呆呆的呢喃。
枝头上,花开得正盛,一阵风吹过,花纷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