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温热的面巾搭到楚浩脸上。一夜歪在榻上睡,他浑身酸痛,睁开眼睛,拿掉面巾,看见淳嘉诺熙笑眯眯的样子,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太阳都出来了,走吧,去见我鄂父。”
“我就不去了吧,他见了我就要杀我。”
“那是以前,现在你送过去皮子还有粮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还是算了,我也急着赶路。把你送出这寨子,咱们就各走各的。”
“那不行,恩人哥哥要是不去见鄂父、让他当面谢谢你,那东西我就不收了。”
“喂,你这小丫头,真的得了便宜卖乖啊!你拿我的东西,还要跟我讲条件?”
“恩人哥哥就走一趟嘛?”淳嘉诺熙撒娇说。
“好吧,好吧。”楚浩无奈答应道。
高军参和梁毅见到楚浩和淳嘉诺熙在一起,趁淳嘉诺熙去看皮子,两人用手指捅了捅楚浩,诡异地笑笑。
楚浩立刻解释说:“诶,你们可是当哥哥的,别瞎想,我们只是旧相识。”
“是旧相好吧?哈哈哈,都睡到一个屋子里了,还让我们别瞎想,哈哈哈”梁毅起哄。
“早知道夜里就应该把你叫起来,再给我准备一间热炕房。”
高军参拍拍楚浩说:“兄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姑娘那么漂亮,收了就收了。”
“不瞒哥哥,我心里住着一个女人,怀里搂着别的女人,还真是没地方留给她。”
见淳嘉诺熙那边牵着马过来道别,高军参和梁毅的嘴才闭上,只是坏笑着看楚浩跟她去往营洲靺鞨驻地。
乞乞仲象正在担心女儿,四处派人去找,淳嘉诺熙却带着队伍回来了。
“鄂父,您看谁来了!”
乞乞仲象上下打量了一下来的小伙子,衣着不俗,气质非凡,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楚浩,我以前的救命恩人啊,鄂父忘了。”淳嘉诺熙着急介绍道:“这次也是他救我回来的,他还送来了鹿皮让我们做皮靴,正月来收货,而且还预付了粮食做工钱。”她高兴地一股脑把所有的好消息都报告给父亲。
楚浩过去见礼说:“在下齐楚浩见过大幕哲。”
正在乞乞仲象后边收拾东西的花白头发老头,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支起耳朵。
乞乞仲象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他看看楚浩没说话,如今他的境地有些尴尬,楚浩又送来了资助就更加让他觉得脸红。他把脸扭到一边,怒斥淳嘉诺熙说:“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带人进山,去,进去跪在阿祖像前受罚。”
“鄂父,几天打不到猎物,你让他们……”
“我让你进去。”乞乞仲象怒道。
旁边的老头拽了拽乞乞仲象,把他拉到后间问道:“首领,你知道外面站着的是谁?”
“这个小伙子我以前见过,在靺鞨老家从棕熊嘴下救过淳嘉……”
“不是,他叫什么名字。”
“我没仔细听。”
“首领,他就是齐楚浩,如今是咱们靺鞨老家的主人呐。大唐皇帝把咱们两个部落领地的全都封给了汉人,名字就叫齐楚浩。”
“什么?”
“是的,我让人打听过,他的父亲、哥哥还有他,都是英勇善战的将军,靺鞨老家之所以封给他,就是让他们父子去守护边境。”
“你听谁说的。”
“派到高句丽的官员对此多有微词,昨天我去讨粮食,听这里的地方官议论,说他的父亲就被流放在那里。当地驻军的头目叫王建,是他父亲的至交。他一直还没有去过封地,咱们老家那边的人也还没有见过他。”
“嗯,那图里的意思是扣押他,跟地方官换粮食?”
“不,首领难道没看出来,公主中意与他,这个小伙子可称得上真正的巴图鲁,首领为什么不把公主嫁给他。这样他的地盘不也就是公主的地盘了?如此我们日后也好便宜行事啊。”
“嫁给他,不行。当年唐军把白山部靺鞨三千人活埋,这样的深仇大恨,我若让女儿嫁给唐人,白山部定会与我部为敌。”
“突厥被大唐灭了多少次,他们的首领还不是倒贴娶大唐公主,为什么?国恨家仇,都没有生存重要。”
“我可不想倒贴找他。”乞乞仲象气哼哼地说。
“首领只问问公主,昨晚是不是跟他呆在一起,如果是,首领就装作生气,把他抓起来,让他对公主负责,娶了公主才能走。”
乞乞仲象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他问道:“若是大唐皇帝知道,收回他的封地怎么办,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会,高句丽现在闹得厉害,新罗也趁火打劫。咱们虽然人不多,但也代表一方势力。大唐更愿意与咱们结好,只要首领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不闹事儿,大唐皇帝肯定很赞成这桩婚事。”
乞乞仲象来回踱了两步:“好吧,就这么办吧。”说完他沉着脸走出来,一拍桌子,把正在跟楚浩聊天的淳嘉诺熙吓一跳。
“淳儿,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哪里过的夜?”
“在山寨里啊。”淳嘉诺熙眨眨眼睛。
“你堂堂公主,竟然在外过夜,成何体统?此事传出去,我再无脸见人。你问问这个小子,他负不负责任,如果他要是娶你就罢了,如果他不娶你,我就杀了你!”
“什么?”淳嘉诺熙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鄂父,虽然她心里也愿意,但是这样也太荒唐了吧。
那个花白胡子老头,走到楚浩身边,把乞乞仲象的话翻译给他听,楚浩一下跳起来了,“谁也没有动过你的女儿,怎么能……”
“公子息怒,我们公主自幼淘气,到处乱跑,但是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这次不同啊,你们山寨上和同去的弟兄人尽皆知啊,按照我们族人的规矩,这样的姑娘以后都没有人要了,这让公主以后怎么办呢?”
尽管楚浩不讨厌淳嘉诺熙,但是他讨厌的是别人逼着他做事情,这样硬塞给他一个媳妇,他可不想买账。
乞乞仲象“仓啷”一声抽出腰刀,抵到淳嘉诺熙的脖子上:“好一个没有出息的女儿,我养到你十八岁,你竟然这样让我出丑,不如……”
楚浩也抽出腰剑,磕掉乞乞仲象的刀,喊道:“你既然这么狠心、没人性,我楚浩今天可以带公主走,但是绝对不会认你这个父亲。”
“如果不认我,那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不行!”
两个人僵持在大厅里,淳嘉诺熙两边看看,不知道要闹到哪一步。
那个老头走过去劝楚浩:“公子消消气,公子既然要带公主走,那就说明公子接受了公主。我们首领把女儿养这么大,自己杀了是首领的权力,若这样白白让你带走,连父亲都不认,怎么能说得过去呢?”
“我带走公主并不是要娶她,你们靺鞨没人要她,我就把她带到长安,给她另配佳偶不就行了吗?”
这时门外一阵“悉悉索索”和木头拐杖敲地面的声音,之前在靺鞨保护楚浩两次的阿祖婆,驼着背颤颤巍巍进来。她穿着一身鱼皮衣服,头上没剩下几根的银发在头顶扎成一个小发髻,眼角几乎下垂到了嘴角,眼神慈祥地看看楚浩,再拉起来淳嘉诺熙,慢慢地把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轻轻拍了拍。
就像是被施加了魔力,楚浩无奈地答应了。此事若是碰上楚浩的其他兄弟肯定想着要问父母的意见,但是楚浩就不一样了,在他的概念里,孝敬照顾父母可以,但是自己的事儿他自己拿主意,这也是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势下娶淳嘉诺熙的原因。
乞乞仲象心里别扭,还是让图里请地方官来参加婚礼,好让女儿淳嘉诺熙能够出入管辖营地。地方上没有具体政策说靺鞨人嫁给汉人就可以不受迁徙约束。但是根据汉人的婚嫁习俗,淳嘉诺熙只要跟楚浩成婚,就是楚浩的妻子,跟随楚浩生活是得理所应当。
淳嘉诺熙也给地方官惹了不少麻烦,把她送走,靺鞨人或许可以安分些,加上眼前的财宝,地方官欣然接受了。
不管楚浩多么反对,靺鞨人还是倾其所有的食物,在当天为公主办了一场婚礼,楚浩被绑架似的出席各种活动,尊着各种当地习俗。
高军参见楚浩迟迟不归,派人来打探,得知楚浩在此成婚,他和梁毅立刻备上一份厚礼前来祝贺,带了不少羊、鹿和粮食。此举受到靺鞨人的热烈欢迎,他们与这帮“土匪”称兄道弟,一群人歌舞起来,到日落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