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离别
算着日子,今天是毛毛要回老家的日子。一大早,天还没亮,夏沐子就坐在了床边的夹角,她拿出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那个破旧的纸盒子里装着汪契送给她的几大叠卡牌和一些弹珠。,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小本子。
夏沐子光着肉嘟嘟的脚丫摄手摄脚的跑到客厅鞋柜里拿了一个新的鞋盒,随后再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锁了门。她打开鞋盒,迸发出一股刺鼻的胶味儿,她伸手朝木窗台上花露水探去,把花露水拿了过来,倒了一点在鞋盒里,让鞋盒的胶味不至于那么难闻。
她把花露水放在床边,拿出汪契送给她的卡牌,她开始一张张的分匀,以确保她送给毛毛时,对于大家都公平。
“这张黑小虎的卡牌只有一张怎么办?算了,也给毛毛吧,他翻牌老是输,我还可以从人家哪里赢来的。”
“把弹珠全部给毛毛好了,叫他送给他的新伙伴,要多交一些好朋友!”
“这个纸弹簧还有蛇也带上吧,他胆子那么小,应该要练练胆。”
夏沐子就自顾自的分着卡片,毛毛就要离开了,但作为孩子的她,她没有比这个更宝贵的东西了。
夏沐子把分完的卡牌都放到新鞋盒里,只要有重复的她都给了毛毛,分完下来,毛毛足足多出了一大叠。夏沐子把新鞋盒的里面层用水彩笔涂成蓝色,蓝色是她和毛毛最喜欢的颜色,那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他们很喜欢这种画面的辽阔。
涂完后,天也渐渐有些明亮,夏沐子拿起一个红色的彩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毛毛的名字,在他们名字的之前涂鸦上一颗大红心。
六岁的夏沐子才不会觉得别扭呢,这颗红心,是她和毛毛最好的友谊见证,她记得毛毛说过要一起做三辈子的朋友。可是“辈”字,她不知道怎么写,便索性就在鞋盖的左右上角涂抹一个“3”的大号。这正表示着和毛毛三辈子的友谊。
夏沐子看着天有些亮起来了,便跑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早间新闻刚刚开始,那应该就是七点了。夏沐子赶紧关掉了电视,拿起鞋盒往毛毛家赶去。
毛毛家门前停了一辆大货车,毛毛的二叔指挥着一些人从毛毛家搬东西放到货车上。毛毛看到夏沐子来了,便立刻跑到夏沐子面前:
“沐……沐子……”
“诺,毛毛,这是给你的,以后你也会有和我一样的‘秘密基地’了!”
毛毛很感动,他看着沐子手上的崭新的鞋盒,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酸涩。
他接过了沐子手上的盒子,眼中含着泪水。
“那我打开它了!”
“嗯嗯!”
随后,又是熟悉的一条假蛇从鞋盒里弹出,但这次,毛毛并没有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毛毛……”夏沐子看见毛毛并没有反应,他以为毛毛生气了,便显得有些失措:
“对不起,毛毛,我只是……”
毛毛猛的一抬头,他还是在憋着眼泪,但是眼眶已经被染的浸红,他努力的鼓大眼睛,眼中闪着晶莹的星星。他有些委屈似的看着夏沐子,夏沐子的内心被他的表情所触碰到了,她心里也泛起一些难受的情感,但是表情还是云淡风轻:
“怎么啦?毛毛,我就开个玩笑,你就生气了吗?”
“沐……沐子……”
毛毛低头看着夏沐子送的鞋盒,他看见夏沐子和自己名字,还有介于两人名字中间的大红心,他有些触动,一滴滚烫的眼泪不自主的就流了下来:
“沐……沐子……这个是什么?”他指着鞋盒右上角“3”的字样。
夏沐子心疼的看着毛毛,忍着泪水高兴的说:
“我们拉过勾,要做三辈子的好朋友,我写个‘3’就表示我们的三辈子!”
我们的三辈子,多么稚气天真的一段话,成年人都无法承诺的一辈子但在孩童眼里,三辈子并不漫长,而且他们的誓言一定能做到,并且他们都深信不疑。
“会的!一定会的!毛毛肯定会和沐子做三辈子的朋友!”
毛毛把盒子抱到的紧紧的,秉着气不让自己颤抖,他看向夏沐子,突然很严肃的对夏沐子说:
“沐子,我们都要好好学习,二叔说,只有好好学习,长大才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长大一定会来找你的!”
“嗯嗯!”夏沐子坚定的点了点头。
东西都收拾完了,二叔招呼毛毛上车,毛毛紧紧抱着夏沐子送给他的鞋盒子,夏沐子忍住不哭,微笑着向毛毛挥手。
货品没有装满一辆大货车,后面还空出一大半的空闲位置,毛毛和二叔坐在了货车放货品中靠外边的位置,毛毛在货车的一旁夹角蜷缩成小小的一只,从车上低头看向抬起头正看着他的夏沐子。
今天天气有些不好,灰蒙蒙的,是个阴天。二叔叫毛毛给沐子告个别,他们要出发了。
毛毛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夏沐子,手上仍然是紧紧抱着花露水味的鞋盒子。
“毛毛!你一定会变成一个大英雄的!”夏沐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眼睛笑着流出一行泪痕。毛毛看到沐子的表情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变成微笑。但在微笑的眼睛里,已经浸满了泪水。
货车引擎的巨大声响缓缓迟去,夏沐子就始终站在原地,这是夏沐子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别离,她觉得这种滋味是如此的难受和无可奈何。
他希望毛毛回去之后可以遇到一个和她一样的朋友,有一群朋友会陪伴他,让他不会再那么孤独。
随着夏沐子的身影越来越小,毛毛开始变得有些慌张,他放下了盒子任由货车颠簸也要跑到了卡车的尾部跪下来,然后哇哇大哭叫着夏沐子的名字,他觉得他没法消除这种难受,即使他明白,他和夏沐子的约定一定会实现。
夏沐子看着远去的卡车,那枚剪影渐渐模糊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夏沐子开始着急忙慌地跑着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回忆,她回忆着刚开始见到毛毛的情景,回忆着毛毛哭鼻子的表情,回忆着毛毛和他一起捡瓶子吃雪糕的开心,而这一切,终究变成了曾经。
等到夏沐子平复好心情,夏沐子便准备回家了,今天的天气不好,她的心情也很糟糕,她一直没法忘却离别的痛苦,小小的她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不能再经历一场离别了!
回到家后,她看见妈妈和奶奶正在收拾行李,她有些诧异:
“奶奶,妈妈,我们要出远门吗?”
“沐子,你马上要读书了,妈妈得带你去市中心租房子住,到时候妈妈离铺面也近,妈妈上班,奶奶就照顾你。”
“我们是要搬家了吗?”
“对!沐子!快来帮奶奶收拾这些衣服。我得先去把我的那些塑料瓶拿去给卖喽!”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明天!明天你舅舅来接我们,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睡在新家啦!”
“哦……”
“怎么啦?沐子,要搬家了怎么不高兴啊?”
“妈妈……今天毛毛回老家了……”
夏沐子的妈妈看着沐子有些难受的表情,她理解小孩子的第一次别离有多么的痛苦:
“沐子,这个世界上呢,分开是很常见一件事,我们总是遇见,但是不能说不会再见,可能沐子离开了毛毛,但是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的好朋友等着和沐子相遇的,对不对?”
“可是妈妈……毛毛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到这里,夏沐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在此刻爆发:“妈妈……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毛毛……哇啊啊……”
夏沐子的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跑过去把沐子抱在怀里小心安抚。她明白,成长是酸楚的过程,在这途中他们会接受到很多事,会失去,但同样也会有获得。
“沐子,明天我们搬的新家是和汪契哥哥一个小区的,到时候,你可以和汪契哥哥玩。”
夏沐子听到妈妈的话首先关心的不是汪契,而是汪契的小区:“妈妈,那儿的房子那么好,肯定要很多钱吧?”
“你个小财迷,怎么动不动就说钱!”夏沐子的妈妈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那个房子不算贵,在一楼,可能有点潮湿,房子也是汪契的爸爸的朋友的,那个人啊,在北京上班,他在这里买了几套房,就是租给别人的,但由于熟人介绍,所以价格也算不贵。”
听到妈妈的解释,夏沐子放心的点了点头,要是家里因为她读书就花那么多的钱,她才过意不去呢。
晚上,妈妈和奶奶都睡了。夏沐子拿出纸盒子里的漂亮小本子,小本子上都是她的涂鸦,里面有她和毛毛一起捡瓶子的画像,有她去汪契哥哥家里的彩画,这次,她翻到了最新的一页,她首先画了一辆车,车上站着一个简笔画微笑的小孩,小孩的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车下是一个女孩,女孩表情有些难过,但是并没有画泪水。夏沐子在那页纸的右上方写了“3”的模样,她很高兴,因为这是她和毛毛才能看懂的符号。
离别的一天就这样刻骨铭心的度过,夏沐子还能在梦里梦见毛毛的身影。只是在梦里,他们俩都是英雄,用着一张张卡牌和一枚枚弹珠作武器惩戒着坏人。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毛毛其实可以成为她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