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龙大妹赌气离开后,就再也没去找岩松。龙大妹想回房间,蓝三妹告诉她,覃院长已经在房里睡下了,她只得离开。无处可去的龙大妹找到寨子里瑶人集中居住的房子,和瑶人们说话,看着女人们做女红。一位大姐的花边绣得好,龙大妹饶有兴趣的看着,本想好好学学,问了几句,没弄懂,痴痴看着,也就来了瞌睡。昨晚伤口有些痛,没睡好。这时候已经不那么痛了,也就来了睡意。主人让她在房间躺下。
下午,仗打得激烈,到处都人心浮动,龙大妹也被推醒,说是别动队早上出去了,刚才还动员能拿枪的轻伤员也上去,搞不好会全线崩溃,有通知来要护卫所做好撤离准备。龙大妹没想到昨晚还缴获了敌人大炮、形势一片大好的战局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慌忙去找岩松,岩松已经上前线了,墙角有两个系红绳的盐水瓶。有人告诉龙大妹说,那是她的药,赶紧喝一瓶,剩下的拿回去喝。药包也在那,赶紧回去。
龙大妹拿着那些东西去找蓝三妹,也没有找到人,蓝三妹和谢来香都上前线了。问了一个护卫所帮忙的瑶人,她在一个本子上记上龙大妹的名字、寨子和受伤部位后,告诉她:赶紧回去,仗打完了医生就会去巡诊。不过如果能来护卫所最好,伤员太多,医生巡诊不过来。龙大妹只得应承下来,离开了护卫所。再去刚才睡觉的地方,已找不到刚才的那些人了,她们和她们的男人一样在雨中奔忙。龙大妹要了一块油布,请别人帮忙盖在头上,冒雨离开云山寨向大雨坪走去。
龙大妹右手不能动,也用不上力,油布由左手抓着,一刻也不能松。她不敢大步走路,担心一个趔趄,油布滑落,再也盖不上了,所以她走得很慢。后面有人赶上来,她就让到一边,等后面的人过了,自己再走。装药的盐水瓶放在挂着右手的纱布里,开始还不觉得不错,走了几步才发现它会滑动,滑动时,左右手都用不上,只能偏一偏身体来调整,很费事的。她找到一棵大树,走了过去,想在大树下,把药喝光,过来的人喊道:“不能待在树下,会被雷劈了的。”龙大妹这才意识到了危险,慌忙离开。
一个脚扭伤的男人比她还要艰难。他腋下拄着两根树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好在他没有外伤,不忌讳淋雨,也就没有没有龙大妹这么憋屈了。龙大妹请他帮自己拿着雨布,然后她在雨不下喝完了药。
那人是花屋场的,说是三月三那天见到过龙大妹。龙大妹问他找着对象没有,他笑而不答。他们谈着这两天的事情,谈着自己受伤的过程。当听说龙大妹是和鬼子拼刺刀时受的伤,那人大为赞赏,啧啧称奇。回忆着自己作战过程,龙大妹担心起父亲的安全来,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转身向来路回望。那人把自己唯一的雨具,斗笠戴在龙大妹头上,说道:“我们现在帮不上他们的忙,还可能成为他们的负担。快点回家,让他们省心,也就算是帮忙了。”听了这话,龙大妹继续艰难往前走。
龙大妹不仅担心父亲的安全,还不时想起岩松。她想岩松是跟着长官的,应该不会有事。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时想起他,而一想起他就会出现萧红雨的影子,这使得她很糟心。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讨厌这种心情,她力图摆脱,可很难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那人说:“在我们瑶山,像你这样面对面和鬼子干的女人不多。就算我们男人,面对鬼子敢冲上去的也不多。虽说我向鬼子打了几枪,也不知道打中没有,可那是隔得远,把打枪看成小时候玩的游戏。要是面对面,我也不知道敢不敢开枪。”
听了这话,龙大妹有些迷惑,为什么要拿女人和男人比较,听起来好像在说,女人杀敌是另类,而男人杀敌是他们的本分。龙大妹回应道:“那有什么奇怪的,别动队尽是女的。你没见过他们打仗?”“那她们是汉人。”“也有我们瑶人,再说汉人和我们不都一样的,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做?”
龙大妹说出这话,又想到了岩松和萧红雨。心想:对呀!萧红雨有了婆家都可以和岩松那么着,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也要到汉人的地盘上去,找一个汉人看看。龙大妹继而进一步想,只有进入更为广阔的世界,才不会这样憋屈。
想到这些,龙大妹摘下了油布,说道:“谁说沾了生水,伤口就会红肿发脓。说不定我能扛得住呢?”那人说道:“要是平常,你也许能扛得住,你说你昨天流了那么多血,只怕是扛不住了。”说完,让龙大妹停下,帮她重新披上了油布。
龙大妹到了大屋场,早有大雨坪过来接伤员的人等在那里。龙大妹吃过为他们预备下的饭菜,就由同村的姐妹们抬着回家去了。她们一路上谈着走出大山,走进汉人领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