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晶紫色的眸子在红木门外闪烁,仿佛黑夜的灯火。
千月从小到大都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她并没有贸然地跟着千音跑到后山去,而是等他回来之后偷偷的跟踪他,千音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取回“音”之后还是回到家中看了千月一眼。
千音深夜拜访的那户人家,算是这十里八乡最为威望的大户,在大陆四域哪里都能说得上话的人家,邱家。
邱家在钢铁圣域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因为他们从事的工作主要是锻造业。这项历史悠久的工业主要归属于“三圣”之中的盾士,恰巧钢铁圣域正如其名,虽说土地贫瘠地势不平,可就在这方面的含量是其他三域难以望其项背的。
而其他三域主要的装备来源都来自钢铁圣域,种种巧合之下,邱家几乎掌握了整座大陆三分之一的命脉。
这座小村子中的邱家自然不是邱氏本家,只是下属之一,专门负责开采矿物。
“干什么啊!”深夜被唤醒的邱家主人披着睡袍横着肚子就走了出来,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邱大人您好,”千音点头哈腰,就差头贴着地面了,“您应该认得我吧。”
邱家主人这才擦了擦眼睛,仔细的端详眼前落魄中年男人的相貌,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缓声道:“哦,你是那边的那个书呆子吧。”
“是的是的,半夜打扰,还望邱大人海涵。”千音几乎卑微到尘土里,“我家小女已经十五岁了,可还没能寻个正经的差事……”
还没等千音说完,邱主人开口打断道:“哦,谋个差事啊,明天带来看看能做点啥。”话音刚落,抬脚就往屋内走。
千音急忙拦住:“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您通报下本家,在凤凰城那里预留个席位。”
听墙角的千月心脏仿佛停跳一秒,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地方。
“哪里?”邱主人扣了扣耳朵,仿佛自己听见了鬼叫。
“凤凰城。”
“啥?”邱主人都要叫佣人把这家伙抬出去了,怀疑他得了失心疯,“你当你是什么!你又当我是什么!凤凰城可是大陆最富庶的位置,唯一一所公认的学院也是在那里开的!真是在想天鹅屁吃!”
“本家自然能给你女儿留个席位!那我也不是本家的人啊!”
父女果然同心。自从千音说到凤凰城,千月就不奇怪他会是这个反应了,她也暗暗的为父亲捏了一把汗。
千音也早就预料到了这情况,所以他做了万全的打算。他从腰间摸出一大袋子钱币,毕恭毕敬双手奉上:“您看……”
这些钱币是千音平日里做零工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他很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只是天马御座的不期而遇让他看见了平日里千月眼中少有的期待与向往,他才愿意拼死一搏。
邱主人一把抄过钱袋,随手掂了掂,一改之前的粗暴,改用了一种讥讽不屑的语气,这令千音更为难堪。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他只感觉面颊上火辣辣地疼痛。
“你就这点钱,可能都进不去凤凰城的大门。”他用一种冷冷的语气,击破了千音对现实的最后一丝幻想。
就在千音即将祭出自己的杀手锏时,事情忽然又有了新的转机:“不过…你家那块破地,似乎有些开发价值。”
千音用尽全身力气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尽可能的使语气平静:“您是说要我家地契?没问题!只要这件事有机会,我这把骨头送给您都没问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能抛弃那自己最珍视的尊严了,只是现在觉得那东西扔了就扔了,没什么的,只要是为了千月。
“嗯,”邱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睡袍一披,缓声道:“不过也就是考虑考虑……你也知道嘛,我们怎么可能能在本家面前说上话呢?我只是会给你尽力争取罢了。千老弟。”
千月倚着墙角,好不容易闪烁起来的紫色眸子又一次黯淡下去。哪会有这么残酷的现实啊…到最后身无所依,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虽说身份似乎因为自家房产的交替而从主仆变为了哥弟,可千月听来还是一样的刺耳。
千音心底咯噔一声,心说大事不妙,老爷们说这种话八成只是敷衍,最后很可能随便来个没指望就过去了!
尽管心痛如刀割,可他还是沉声说道:“邱老哥,请您看看这个再做定夺。”
邱主人这才发现这家伙背后还背了个一人高的棺材,只因黑夜的缘故并未瞧得真切。
他忽然间来了兴致,招招手。千音会意,立刻解下棺材,轻轻地揭开棺材盖。
那是一具华美的人偶,有着诱人女性的身材轮廓与殷红的衣衫,仿佛海天的火焰。相貌妆容华美妩媚,就如同绝世的舞姬一般诱人魅惑。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更是神来之笔,彻底将这具人偶的媚与美再次提升一个档次,美目顾盼恍若隔世。
有一瞬间,这具人偶的正面是对着千月的。千月不知为何,那双晶紫色的眸子骤然爆发出如同霞火般刺眼的光,冷彻心扉。她的大脑几乎被狂怒与悲戚所占据,在心中狂吼着。
不!绝不能给他!
她在头痛欲裂中抱头蹲下,用仅存一丝的理智压制着怒火与悲戚,反复的提醒自己:只差一步了!这时喊出声就是前功尽弃!
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脖颈,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声音掐回去,但脖子上出现了深深地红痕,喉咙间也是一片血腥气。
好在,那怒火与悲戚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邱主人看得呆了,他从未想过一具人偶,竟能与活生生的人类相比肩,甚至毫不逊色。他更想不到,这样仿佛国宝般的神物竟然会落在千音这样的穷家伙手中。
千音上前两步,轻车熟路的摸索到了傀儡的锁骨处——精致到了锁骨处都有暗窍——轻轻地揭开木板,将一封未署名的书信双手呈给邱主人。
邱主人细细的读完,浑身汗毛炸立,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沉浸于美人的绝美中,喃喃说道:“可真有你的……”
这场谈话,千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得到了学院的一个保留席位。邱主人也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钱币,地契,以及那绝对的意外之喜。如此看来,双方的确是在皆大欢喜中达成了协议,但究竟如何还是他们本人清楚。在千音唯唯诺诺的诚恳谢声中,邱主人又大摆宴席招待千音,尽管当时火光漫天,华灯四起,可千月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刹的失落,那是来自父亲的。
不止如此,看似热情的声音中,藏着的是满满的冷漠与贪婪。
这算什么嘛,千月闷闷的走回自己家的房子处,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自己家了。她郁闷的踢着石子,口腔中的腥咸血气久久不散,周边空气的闷塞更令她感到绝望。
大人的世界与她无关,自己就像是那被交换来交换去的傀儡,任人摆布罢了。
“呦!”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浪荡浮薄恶意满满的女声,一个满身酒气的不良少女颤颤巍巍的走到她身前,抬手摸了摸她雪白的脖颈,死死地盯着那条掐出的红痕,眼神中充满了猥琐,用一种淫贱的声调大笑道:“千家大小姐也会这样啊!”
她身后四个不良少女也一样大笑起来。
弦外之音千月多少能听明白一些,白皙晶莹的面颊火烧般的热,可还是倔强的仰着小脸。
这倔强的态度有些惹怒了她,她一把架起千月两条细嫩的手臂,狠狠地拖向不远处的幽深小巷。
她身后的同伙们也哄笑着围了过来。
千月明白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可能大过她们任何一个人,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
就在即将被拖进小巷时,千月看准时机,狠狠地搓了一下地面的砖块。
她被重重的甩在墙角,背后传来的剧痛令她眼冒金星,随后就是数不清的,仿佛雨点般的拳头。
她双臂紧紧的护着头部,那双灿烂的紫色眸子也在上下翻转,不过并不是为了反击,只不过是为了洞悉她们攻击的位置,做出判断避开要害罢了。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很清楚的认知,这种时刻只能做些小动作。
有人本想拉开她护在头部的双臂,却被带头的那位喝止:“照着身体打!我看见她爹在邱家吃饭!回头被他们发现可就不好了!”
千月心脏狠狠地颤动,眼前发黑,双臂几乎沉重到抬不起来……
这种明明是耻辱的事情,怎么能被他人这般嘲笑呢……
她几乎不想反抗了,前一刻还有些神采的紫眸也暗沉了下去……
骤然间,头顶那高高的围墙上似乎传来了女人娇媚而轻柔的笑声,娇媚的仿佛令人心神荡漾的魅惑,轻柔的仿佛轻轻流淌的清泉。
她费尽全力的抬起头来,那是美的绝世的女人,轻轻晃荡着长腿,蜜桃般的身体轮廓在月光下波动,似乎要将女人都要魅惑死。
“看起来需要帮助呢?”
千月心中狠狠的一颤,被那媚而不俗,不可方物的美震撼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涌来,甚至还有点想……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