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园充满着清新的空气，经过一夜凝集的露珠在花瓣儿上欲坠不坠，让人好不怜惜。
吃完早饭，李若阳披上白大褂，背上书包，向逸夫楼骑去。
机能学实验作为医学生的一门必须课，以活体或组织器官为研究对象，并在此基础上研究机体各种生理活动及其规律、病理生理改变、药物与机体的相互作用及规律。简而言之，要以活体动物为实验对象。
很多医学生过得了解剖这一关，却要倒在这一关。面对鲜活的生命，要亲自动手结束它们，还要冷静的观察各种实验指标。这确实需要一定的抗压承受能力。有些同学共情能力太强，心理承受脆弱，往往下不去手，甚至因此而退学的，也有先例。
要想救人，先要学会杀生。
李若阳也有同样的难处。让她在大体老师身上解剖，没问题；可让她动手结束小动物的生命，她心里很压抑。
李若阳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校园的小路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若阳，叹什么气呢？”
转头一看，原来是张启宏。他笑着抬起一只手冲李若阳摆手问好。他也穿着白大褂骑行在同样的线路上。
“嗯，今天又要上机能学实验。”李若阳语气低沉，情绪并不高。
张启宏其实明白她的问题。前面几节机能学实验课，他在旁边瞅着李若阳眉头都揪在一块儿了，却还是下不去手。
“今天我跟你一组，好吗？”张启宏专注的眼神里充满着肯定，“我来帮你。”
李若阳似是寻到一丝力量，缓缓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实验室，已经有数只鲜活的兔子关在笼子里。旁边有同学正在逗兔子玩。
陈菲用手摸着兔子的头，“这些兔子好可爱啊。”
旁边的郑平夫说道，“再可爱一会儿也得被杀掉。”
陈菲气得瞪着他，“你这个人真讨厌！”
郑平夫默默地闭上了嘴。怎么又惹她不高兴了呢？唉。
今天的实验内容是兔减压神经放电。何为减压神经呢？兔的主动脉弓压力感受器的传入神经纤维自成一束，在颈部与迷走神经、交感神经并行，成为减压神经。减压神经在动脉血压的调控中发挥重要作用。
实验老师先给大家讲解了整个实验的步骤。首先是麻醉固定，接着是手术（气管插管、分离神经），然后调试仪器，最后观察。
“由于实验动物珍贵，我就不一一演示给大家看了。”实验老师放下指示笔，“现在请小组内协作完成这个实验。有不懂的请随时问我。”
李若阳放下书，看着可爱的兔子皱着眉头，内心挣扎。
张启宏戴上手套，“我来吧。”说罢，让彭伟负责按住兔子。
用注射针抽吸5ml的利多卡因（过期的，动物实验用），缓慢注射进兔子的耳缘静脉。
小兔子刚开始还很剧烈的挣扎，不一会儿，动作越来越缓，越来越弱，最后趴下不动了。
“好了。接下来该你了。”张启宏笑着看向李若阳，“你最擅长的，剪兔毛。”
李若阳无语，给了他一记白眼儿，不是很想理他。
用绑腿带将兔子的四肢固定在手术台上，李若阳拿起剪刀开始剪兔子颈部的毛。剪刀有点钝，不是很锋利，兔子毛被剪得像狗啃似的。
李若阳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手术，我来吧。”
“好。”其它同学没有异议，李若阳的操作能力还是认可的。
李若阳在心里给自己不断打气，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戴上手套，装好手术刀，李若阳一只手绷紧兔子喉部皮肤，右手执手术刀在兔子喉部下方的正中部位切开皮肤。接着用止血钳纵向分离软组织及颈部肌肉。待气管暴露于视野时，用剪刀、镊子配合着，慢慢分离出气管，并去掉气管表面附着的结缔组织。
李若阳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她接下来要做最害怕做的一个步骤了，气管切开。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深吸一口气。
旁边的张启宏，一直在看着她。见她突然停下，必是遇到最难的坎儿了。却不并出言催她，只是默默地在心里为她鼓劲儿。
李若阳从挣扎中缓过来，她沉着的用手术刀在兔子的甲状软骨（即喉结）下方第二、三气管环之间切开一条口，用棉花条清除掉里面的淤血、粘液等物质，接着在切口处插入Y形气管套管，并打结固定。
做完这一切，李若阳额头都冒出细汗了。
“剩下的我来吧。”张启宏知道李若阳思虑过多，心神劳累，“你在旁边休息看着吧。”
李若阳点点头，摘下手套，退到一旁。
张启宏换上新的手套，接下来他要分离找出减压神经。神经并不好找，周围有血管，还有其它神经。张启宏在手术视野里反复来回理了好多次，才把迷走神经、交感神经、减压神经分离出来，减压神经是三者里最细的那根，呈乳白色。
张启宏不急不缓的清除掉神经上附着的组织和脂肪。再把已经游离的这段减压神经轻轻悬挂在引导电极上。
一旁的彭伟负责仪器调试。将引导电极连接于实验系统，选择“减压神经放电”项，点击“打开监听”和“确定”，即开始记录。
在正常情况下减压神经呈簇状放电，幅度与动脉血压的变化呈正相关。这可以在系统界面上看到。
李若阳在旁边休息够了，已经养好了精力。她更换一双新手套，在兔子的耳缘静脉里注入去甲肾上腺素。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再抖了……
实验结束后，这些兔子统一被丢在一个大盆子里，四仰八叉，鲜血淋漓。
实验老师说，它们会被统一处理掉。
然而有的同学却在私下里讨论过，其实这些兔子是进了学校食堂。
因此李若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食堂里吃过兔肉。
李若阳在想，这些兔子也是鲜活的生命啊，他们为了做实验，就扼杀了兔子的性命。他们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生？
张启宏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要想那么多。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这些兔子为医学献出了生命，它们是死得其所。”
李若阳转过头，正眼仔细地打量他。内心里感激他的帮助与宽慰，却依然很难受。
“嗨，李若阳。”张启宏决定分散她的心思，打消她的压抑，“今天晚上一起聚餐吧。盛情邀请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来。”
李若阳也很想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点头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