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看着风中狂泣的张烈,也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不忍再去看他,转头却看到柳天南和穆残阳二人正呆呆的盯着那只死去的赤鸟。
“你们……见过它?”
柳天南看了看穆残阳,穆残阳点点头,俯身下去将那只赤鸟拿到了手上,藏进了怀里。
白马一愣,
“它……?”
柳天南叹口气,
“它是从雪谷出来的,祖爷身边的鸟。”
白马顿时有些恼怒了,一把揪住了柳天南的衣襟,大声吼道:
“楚娇娇因它而死!”
柳天南沉默,他不知该如何作答,若不是他,楚娇娇他们也不会被卷进来,此刻,他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愧疚,心里想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赤裸的张烈,红着双眼冲了过来,一拳将柳天南打飞了出去,柳天南没有御气,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一拳,咚的一声落在了远处的黄沙之上,胸口火辣辣的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久久不能起身。
这一拳,他该受。
张烈眼见又要朝柳天南冲上去,却被白马拉住了胳膊,
“你打死了他,又能如何?那妖物刚刚也是要杀了他二人的!”
张烈杀气腾腾的指了指穆残阳,
“带我去雪谷!”
穆残阳看了一眼张烈,似乎也是心有愧疚,点点头,
“好,我带你去。”
张烈转身从地上捡起火羽,放在手上,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这是楚娇娇留给他的最后遗物了……
白马跃到了柳天南身边,拿手摸了摸柳天南的胸口,胸骨已碎,只见柳天南双眼已是有些迷离了,赶紧拍了拍柳天南的脸,
“柳天南!你小子欠我们兄弟的,不还了我们,休想死去!”
柳天南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喉头咕隆咕隆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穆残阳看势不好,也闪了过来,怒道,
“你个废物!不争气的东西!御气守心!”
柳天南本想就这样死去,这一世,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没有什么值得他再去为之奋斗的事情了。世人的恶,已经让他不再相信,这世界还会好起来。除了楚娇娇最后带给他的温暖,但是随着楚娇娇的死,这最后的温暖变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此时,他的命由不了他,心思虫儿还在他的身上,一股真气缓缓流淌出来,送到了他的周身,柳天南的眼睛已经如常,只是胸口却依旧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穆残阳冷冷道,
“我不让你死!你休想死去!护气、御好心神!”
说罢,竟是一把将柳天南提了起来,扔到了半空,只见穆残阳化作一阵残影,半空之中,竟是将柳天南全身的骨头都打了一个粉碎!
白马怔了怔,穆残阳这是要将柳天南锤成残废么?!
霎时,却又见穆残阳抱着浑身像是一滩烂泥的柳天南放在地上,喝到,
“承气之器,气到之处,皆为其器!气入器,气为器!”
柳天南直觉周身真气自行运转起来,似是一丝丝都入了浑身碎裂的骨头里面,只听得身体里面嘎吱嘎吱的响作一片,霎时,只觉得自己彷佛是重生了一般,周身通泰。
穆残阳又冷冷道,
“还不给我爬起来!”
柳天南从地上一跃而起,竟是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里面缓缓穿过的真气,心中已是知晓,刚刚穆残阳竟是将他所修的武道御气心法,传给了自己!
穆残阳转身向西而去,风中只飘回穆残阳的一声低喝:
“还不速速跟上!”
白马看了看张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扔给了张烈,便迈开步子也向西行去,张烈瞪了柳天南一眼,穿上衣衫,跟了上去。
柳天南回头望向南方,良久,才叹了口气,向西方驰去。
四条残影闪过,沙漠中只留下四道风印,又被吹来的北风将其吹平,似是这片沙漠里从未有人来过。
沙漠的尽头,高高耸立的那绵延的群山,便是雪谷东脉,远远望去,巍峨壮观。
四人行了一日夜,终于来到了这雪谷东脉的最顶峰,山巅之上,便是那块刻字的断石:
知君欲成仙,成仙好上天;
世人都成仙,凡间便是天。
不知成仙路,其实在心田;
诸世多善行,仙骨落人间。
君若有仙骨,自能入谷颠;
祖爷待君来,助君成神仙。
谷颠在何处,自在君脚尖;
君心所系处,处处能登天。
好一个祖爷待君来,助君成神仙!
白马、张烈正细细的打量着这石刻,却瞥见穆残阳站在万丈悬崖之上,一跃而下,二人一怔,却见柳天南也跟在后面跳了下去,只听得崖下传来柳天南的声音,
“跟来!”
二人相视一眼,跃到崖边,向下看去,却哪里还能看到穆残阳、柳天南的影子?白马正自迟疑,张烈却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白马只好也随之一跃,跳下了这万丈悬崖。
白马只觉得这在眼前呼啸而过的崖壁之上竟是渐渐的变得出现了另外一幅景象,隐约竟是能看到瀑布、竹林、亭台、楼榭,正自惊疑间,双脚竟是缓缓的落在了地面,只见张烈三人也早已落地。
白马只觉得此地真是温暖如春,一眼望去,此处之大,竟然一眼望不到边!处处鸟语花香,几处楼榭立在山巅,隐隐看到林中瀑布飞驰、灵鹿露角,这哪里是人间,这分明就已经是仙境了吧?
忽听得一声响雷般的人声传来,
“师父!你可回来了!想死铁头啦!”
只见远处山上,一头野猪狂奔而来,直到了穆残阳身边才停下,对着穆残阳又拱又咬,这刚刚开口说话的就是这只野猪?
张烈心道,这雪谷里果然藏着妖怪!
那野猪转身又正好看到了柳天南,竟是又冲到了柳天南的身边,人立而起,前腿放在了柳天南的肩膀上,
“师哥!你终于也回来了!”
白马张烈相视一眼,这刚刚说话的,果然是这只野猪了!这雪谷里果然藏着妖怪!未待发作,却又听柳天南开口问道,
“铁头?是不是你又惹了玲儿了?怎么把你变成了一头野猪?”
只听那野猪道,
“除了她还有谁?这个蒲玲儿,怪我不陪她去后山捉虫子!就把我变成了这副摸样!”
话音刚落,却听的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嘻嘻,看你以后还不听话!”
只见一个着红裙的妙龄少女骑了一只巨大的金雕,从天上落了下来,那红裙少女先是向穆残阳和柳天南行了一礼,又用一双鬼灵精怪的眼睛扫了扫白马和张烈,笑道,
“你们这还带了新人回来了啊?怎么看上去像是从沙子里钻出来的一样,灰头土脸的,脏死了!”
穆残阳却不回她,开口道,
“玲儿,把铁头变回人身!”
蒲玲儿一撅嘴,
“不!二师伯你不知道!铁头他耍赖!答应了人家要和我去捉虫却又不去了,他是活该!”
穆残阳摇摇头,似是对这蒲玲儿也无可奈何,柳天南又只好开口道,
“灵儿!我十多年没见铁头了,你就把他变回来吧!”
那野猪从柳天南身上跳了下去,开口道,
“对、对、对,我与师哥十年未见了,玲儿你就把我变回来吧!我以后一定陪你去后山捉虫!”
蒲玲儿看了看柳天南,瞪了那野猪一眼,
“好!看在柳师哥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一次!”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一指那野猪,只见那野猪竟霎时变为了一个人形,只见生的头大身壮,面阔耳方,眉目之间一股子憨气,铁头哈哈一笑,一拱手,
“谢谢小师妹了!”
又转身一把抱住了柳天南,
“师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柳天南苦笑一下,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穆残阳喝到,
“铁头!稍后再叙旧吧!你师爷呢?”
铁头转身回道,
“师爷闭关好久了,从师父下山,我们都没见到他。”
白马和张烈相视一眼,心道,怕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了吧?
张烈吼道,
“他在哪里闭关?带我去见他!”
蒲玲儿和邢铁头转身看着张烈,不明所以,心道:这如今前来拜师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谁知穆残阳此时也开口问道,
“谁知道你们师爷在哪里闭关?”
铁头这才回道,
“大师伯应该知道。”
穆残阳点点头,便往远处山巅的一处楼阁走去。
柳天南跟在后面,心情复杂,十年未见的师父,不知如今变成了什么摸样。
白马、张烈也跟在柳天南身后向那山巅行去,蒲玲儿拍了拍铁头的大脑袋,
“喂,铁头,我怎么觉得不对啊?”
铁头点点头,“嗯,是不对!看师父好像有心事,师哥也和原来不同了,沉沉闷闷的,那两个人我看着也不像是来拜师的,倒是像来闹事的。”
蒲玲儿笑了笑,唯恐天下不乱一般道,
“走,我们去看看热闹去!”
二人跟在四人身后,也往山巅行去。
顺着那用方方正正的石板铺成的蜿蜒小径攀上山巅,这楼阁终于现在了眼前,只见正门上贴着一副对联:
左手鸡腿右手萝卜咸中有辣
前脚江河后脚高山心外无尘
念念皆道
白马看了看这副对联,看来这方主人想必是个吃货!再一细想,却又觉得这副对联,好像又有些门道。
只是奇怪,为何众人进来,这里面,竟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相迎?
刚进外院,白马这才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院子里面用头着地倒立着,嘴里面竟是含了一只鞋子!
只听的蒲玲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邵师哥!你又惹师伯生气了?”
那嘴里含鞋、正在倒立的白衣男子眼睛直直的看着柳天南,咧开嘴,笑了笑,因他是倒立着的,众人看上去倒是觉得他是在哭一般,男子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只能隐约能听出来,是在和柳天南打招呼。
柳天南看到了自己的师弟邵小楼,竟是觉得心里一暖,
“小楼!你……”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却听得内屋里传来一个声音,
“来都来了,还不进来?别管小楼,就让他给我在那里倒着!”
柳天南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圈竟是不自觉地一红,随了穆残阳进去。
只见一个约有三百斤、白白嫩嫩的大胖子,正坐在一个特制的巨大圈椅上,拿小小的眼睛扫过了众人,最终眼神定在了柳天南身上。
柳天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父!不肖徒柳天南给师父请安了!”
那胖子的一双胖手,一拍圈椅,站了个半起,却又顿了顿,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叹口气,
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柳天南,怒道,
“你!”
举起的手旋而又放下,竟又是怜爱的看着柳天南,缓缓道:
“你站起来,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柳天南站了起来,双目噙泪,望向师父。
胖子摇摇头,
“哎……你这十年来受苦了……来,走近一点。”
柳天南趋步行到了胖子的身前,那胖子一把拉起了柳天南的手来,
“天南啊,听说你在山外闯了祸了?别怕!天大的窟窿,我给你顶着!”
柳天南更是觉得心中愧疚不已,又是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在山外,坏了雪谷规矩,此次回来,就是要……”
胖子却打断了柳天南的话,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我说了,天大的窟窿,我给你顶着!没事!”
穆残阳叹口气,
“师兄,恐怕这窟窿,你补不了。”
胖子看着穆残阳笑了笑,
“哎呀,没事,没事,不就是规矩么?我找祖爷去谈,改了规矩不就是了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都是人定的么?呵呵,没事,没事。”
张烈却早已忍不住了,怒道,
“那祖爷,现在何处?”
胖子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张烈,笑道,
“这位……莫非就是五指张烈?”
张烈冷哼一声,却又道,
“我刚才问你,那祖爷,现在何处?”
白胖子犹自不恼不怒,开口笑道,
“久仰大名了!我叫左又生,是从未败过的左又生,也是祖爷的首徒,却不知张先生,找我师父何事呀?”
张烈怒道,
“管你败没败过?我来找他算账!让他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你败一次试试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