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谷中急步回走,龙义心知,他一则是回来取行装,二则是来和这个傻姑娘说清楚,他并不想与她成婚。
本该速战速决的事,可恨自己不知如何启齿。而那凤漓见意中郎君归来,心中喜得是无声胜有声,二人一路沉默,龙义念道此时若说起这事,气氛又过于尴尬。
他望向凤漓,只见她也望着自己,眼里流露着秋波。
尬!
龙义忖道:必须得说些什么,哪怕放个屁也好,至少让这姑娘别一直盯着自己。
想到这,龙义忙寻了个由头撩起话题。他朝凤漓问道:“对了,这落石是怎么掉下来的?”
“不知道,爹爹已经带人去崖上查看了,此时应该快回来了。”
龙义抬头望去,心道若不是有人推下来,石头肯定不会自己长脚跑下来。
凤漓见龙义仰头观望面生疑色,连忙解释道:“你放心好了,一定不会是咱们族人做的,他们都很喜欢你,你要是留在村里,大家都会把你当自家人看待的。”
龙义匆匆一笑,心想我才没那么想过,这些人淳朴的很,等寻到师傅,自己将来练好本事,可要好好保护这一方水土。
话匣子一开,二人一路轻松闲聊,很快便出到谷外。
此时涂山正好带队从崖上回来,双方一碰面,龙义便徒觉得难为情。所谓未来女婿见丈人,那是泰山压顶,总觉得自己矮一截。而且他一出现,整个气场就不同了,这个时候他不敢再提起退却婚约之事,心中后悔为何刚才不先同凤漓说清楚。
涂山见到龙义回来,且安然无恙,隔着老远就咧开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喜事,喜事,我就知道你福厚,又是隐仙弟子,总不至于出事的。”
涂山豪迈不改,踱着步子一跨一跨缓缓走近前来,他拍着龙义的肩膀说道:“你师傅把你托于我族,那是信任我。昨夜希儿急匆匆回来说出事了,我当场就吓了个屁崩,心想坏了,要失信于你师傅了。我们虽生于蛮地,不如中土开化,但别的不说,我越蛮人但凡应下来事情,哪怕死也不敢失约。现在见你安然无恙,嘿,我可比见到“太哈伊”(注1)还高兴。”
“太哈伊是什么?”龙义心想,该不会是涂山他老婆吧?此时见涂山他红光满面,显然很高兴,龙义也忍不住挠了挠头,笑道:“涂山老爹,抱歉则个,我心急师傅安危,没想到让大伙为我担心了。”
“不打紧,应该的。对了,我听希儿说,是昆仑那些浑人在找你师傅的麻烦,所以你师傅才独自离去,是这样吗?”
龙义点了点头。
涂山突然摩拳擦掌,握住龙义的手说道:“龙义小侄,若是需要帮忙你就直说,喝酒我本事不大,打架还凑合凑合。”
龙义听涂山这番说来,似乎他们并不像西夷人那样崇拜敬畏昆仑之神,他称那几个昆仑首席门人为浑人,而且言语中,似乎不惧这些已臻仙境的家伙。看他表情,完全不在乎和他们干一架。
“阿爸,你莫吹牛,你力气虽大,但你不晓得,龙义他会真的仙术,他轻轻一跃,蹦起来比树还高。”凤漓边说,边盯着龙义,少女仰慕昵态尽显。
“嚯嚯,那可不得了,你阿爸我可没那本事。”那涂山说完,忽瞟见龙义手中黄袍,咦了一声,于是指着黄袍问道:“你找到你师傅了?”
龙义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追到之时,只找到这件袍子。”说罢龙义便将日前原野所见述了一遍,只是隐去摇风二人之事未说。
接着龙义将黄袍展开,指着外侧那星点血迹说道,“师傅也许受伤了,光。。哦不,涂山老爹,我想请求您一件事,就是我和凤漓的婚约,能不能。。。能不能请您收回成命,我师傅现在生死未知,我实在无此心思。”龙义声若蚊吟,语气很勉强,但他知道,这件事必是要说,因为一会拿完行装,他或许就不再回来了。
此刻涂山正全神贯注地目视着黄袍客那件黄袍,对龙义的请求像没听见似的,嘴里只是嗯嗯地喏道。他围着袍子看了几圈,便陷入沉思状。
凤漓听龙义说起婚约,本是一喜,谁知听到下半句,心里就凉了。她见涂山嗯嗯回应,竟像是答应了,心里忒不高兴,于是上前拖着涂山的胳膊说道:“阿爸,你就这样答应了,你不是说过,咱们承诺过的事,从不反口吗,你既然答应他师傅,要照料于他,又怎么能反口呢?”凤漓说着朝龙义一指,继续道:“若是他孤身一人再身犯险境,出了事你可就食言了。”
凤漓千方百计欲留住龙义,忍不住朝涂山言语相激。
凤漓的话,涂山倒是听见了,他摸着自己的大光头,嘶了好几声,问道:“龙义小侄,你方才说了些什么?我一分心,倒是没听见。”
龙义无奈,只好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涂山听完不由面现犹豫,好像很为难的样子,他看了看龙义,又看了看那件黄袍,最后望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女儿,想了半晌,才对龙义说道:“本来我涂山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你师傅,我们便要照顾于你,不能让你孤身犯险。至于我女儿吗,只要你愿意,她便是你的人,你若是不愿意嘛。。。”
说道这他顿了顿,凤漓见父亲这么说,心中早不知喊了无数遍“别问他,一问就是不愿意”,只听涂山继续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嘛,我自不会为难你。”
龙义一听,心中大喜,没想到这光头大叔如此好说话,一点也没有想当老泰山的想法。
涂山自见到那件黄袍后,似乎像是变了个人。只见他瞧着黄袍的背面,一脸毕恭毕敬的表情,而身旁凤漓撅着嘴,显然不太满意父亲的决定。
“这袍子有什么古怪吗?”龙义心想,于是他朝展开的黄袍内侧望去,只见黄袍朝内的一侧里,密密麻麻的画着许多怪异的红色符号。
这些符号画得工工整整,朱红色的色泽,应该不是血。每个符号与符号之间间隔一致,在整件袍子的内侧,玲琅着近百个符号。
龙义粗看一眼,就觉得这玩意非常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等他瞟了眼面前的涂山,那蹭亮的光头在阳光下一照,他头上的纹身了然清晰于目。
“哦!!!原来如此。”
龙义霎时明白,原来黄袍内侧的符号,与这些涂山族人身上的纹身,竟极其相似。
(注1)此注解为现代苗语中,“Tie2hvie3”的发音(音译太乙、泰耶,太哈伊。专指苗族唯一至高无上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