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大伙对于这个词很好奇,“老爷子,神到底长什么样子,你见识多,给大伙说说看呢。”
小乂子也很好奇,凑上前伸着耳根子听,只见姒老爷咽了口吐沫,眼睛扫了一圈众人,说道:“我也是听说,说神住在东山之巅,那里但称昆仑之丘帝之下都,神的弟子仆奴有万千之众,帝都周围更养得异禽猛兽,斯凡人所不能至也。若要去帝都拜门,须心诚,一路叩首朝拜过去,最主要的还得有信物方能通行。”
“信物,什么信物?”
“比如小乂身上的那面图腾,是代表氏族的王权之物。又或者是悬崖上那根无坚不摧的木刀,也是一件珍奇异宝,我想要是有它,应该可作为觐神的信物吧。”
“老爷子,你这话又是从哪听来的?”大伙听着新鲜事,总觉得心痒痒,众人都在想,这神的派头可比部落首领要大得多了。
“嘿,我比你们可不同,我们山南姒氏被消灭前,大祭司便曾是神的门徒,可惜来犯的西貔族中奇人颇多,后来没费什么功夫,便将我族屠戮殆尽,我也不得法,成了阶下囚,作了你们的老大。”
姒老爷子说起往事,眉角的皱纹渐深,眼里流离着星光点点,众人知是说到了伤心处,也不再往下问了。
老爷子在稍作回忆之后,又继续说到:“其实我想过了,咱们一帮刑余之人,在这里老死是再好不过了。即便翻过山去,回到中土,也不过是别族的奴隶。印上了这刀印,一辈子都脱不了这命运,但是小乂的命不该如此,他裹着图腾而来,必是某族重要之子,将来他出山可以建族,可以生儿养女。其实中土早就有男人成为领袖的氏族了,所以小乂子将来是大有可为,决不能随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守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苟延残喘。”
姒老爷子一番肺腑,令众人陷入沉思,有人附和,有人点头,亦有人不语。
“爷爷,我不走,我就陪在叔叔们身边,你可不能赶我走啊。”小乂子堆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傻孩子,咱们不走有咱们的理由,你可不能和我们一样。”老爷子抚摸着孩子的头,“如需必要,大不了我们一块送你去昆仑丘上,让你拜入神的门下,待你学好本领,建立新族,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就当你族里的奴隶,不过话说前头,饭要管饱。。。哈哈哈。。”老头子一句笑话,引得众人哄笑,随即便有人接话。
“对,饭要管饱,餐餐必须有那啥粟。你妫驷叔叔我,这辈子还没吃过粟,听说那粟啊,香甜嫩稚,煮到水里爽滑如丝。当年瞧见看守的卫兵在吃这粟糜(粥),他娘的喉头一动一口一咽,馋得老子恨不得舌头根都要嚼下去咯。”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纷纷对将来产生无限的愿景,有些人甚至边想边咽口水,看来是想到了美食。
“诶,我说你们几个,别瞎想了,这事定是千难万险,没那么轻松的。但既然大家都同意,就从今天开始计划着吧,妫驷你到我房里,我和你商讨一下,其余的人都去休息吧。”姒老爷子一声令下,大伙也做鸟兽散,各自回屋做着美梦去了,诺大的广场上,只有火夫还在守着火种。
乂回到了自己的小木排屋,闷闷的躺在草榻上,手上摆弄着那把小铜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叔叔们要送我走,定是嫌弃我,嫌我年幼帮不上忙。怎生想个法子才能劝住他们,将我留下来呢?”乂在榻上翻滚,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日间叔叔们,对野茎根的美味赞不绝口,一拍脑袋心想“有了”。
于是他翻身起榻,拨开屋门一缝,偷溜瞧看屋外,外面一片静悄悄的,只剩火夫叔叔还坐在火种附近打盹,其他人应该都已睡去。
趁此良机,乂回屋拿起石镰和铜刀,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外,顺着小路往大山的方向前去,他一心要去挖野山根,脚步越走越轻快,平日里要走一刻钟的路,眼下半刻钟不到便至。
此时头顶月朗星稀,月光洒在海岸沿线如银沙素裹。借着光亮,乂辨认着前路,前方有一条岔路口,只需往前走便是进山的林间小路。此时他却停住脚步,他想起姒老爷子说的那根神木,就在这条岔路的另一端,那里的尽头是一片孤崖,那根神木就插在悬崖边上,任凭谁也拔不出来。
乂拿出自己的小铜刀,铜刀在月光照耀下,显得金灿灿甚是好看,乂望着刀,暗想时间还来得及,也是小孩好奇心性突发,他自语道:“叔叔们说它无坚不摧,我可不信。”于是他一路小跑,穿过岔路后,面前就是那片孤崖。
此刻浑浊的海浪扑在礁石上高高地溅起,发出嘶吼的声音,而那片孤崖绝壁,却如同定格的画一样悄无生息。皎洁的月光洒落崖边,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根“神木”就插在地上,几乎大半截都没在石头里。乂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到“它”,他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这根“刀”状神木。
很明显,它并不是一柄木刀,但很可能它是木质的。它外表颜色和木色几近一样,也有木质纹路。它身上雕刻有许多精美的暗刻,整体形状确实像一把细长的“刀”(注1),这刀左右两端均有细窄的锋刃,中间微凸,造型非常的工整。乂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伸手摸了摸,感觉触手感和木头类似,但坚硬冰冷的表面又不像一般的木头。
“试试便知。”乂拿起铜刀,朝着这根“神木”用力砍去,“铛。。。”铜刀在击中神木后,擦出了一丝火星,但神木的表面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反倒是乂的铜刀刃上,竟然崩出了一缺卷刃。
“糟糕,差点把刀弄坏了。。。”看着那一小缺卷刃,乂心疼不已,心想老爷子将刀给他的第一天,他就弄坏了,还好缺口很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不会知道,免得寒了老爷子的心。
“这木头可真硬,不知道拔不拔得出来。”心念所至,于是乂起手握住神木尾端,挺腰用力向外拔,连使了三道劲后,“锵。。。”一声清脆的金石声响,这柄神木竟奇迹般被他拔了出来。
“乖乖不得了。”乂心想这根神木,连力气最大的姬六叔叔都拔不动,没想被自己如此随意地拔了出来。正当他沾沾自喜之际,却发觉原先插着神木的地方,忽然向外迸出许多奇光异彩,四射的流光伴随一阵妖风从乂身边呼啸而过,同时耳边响起无数的鬼哭狼嚎。
乂不知发生何事,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既惊慌又担心,于是想也没想,反手又把神木插回了原位,说来也怪,神木归位后,各种异像即刻便止,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周围只剩下海浪涛涛的声音。
乂心知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过不重要,他心思简单,懒得多想。“还是去挖野根吧。”乂行事干脆,见一切无恙,便若无其事转身就走,现在月升中空夜已过半,乂不敢拖延,蹦起步子便朝山而去。
面前的山并不高,只需穿过一片大树林,有小路可上山,那种香甜的野根,就长在山脊附近。但是姒爷爷说过,山另一边,近来已经成了某个氏族的领地,所以能不进山便不要进山。
不过这大半夜的,乂可没那么多顾虑,他只想早点挖到野根,明早给各位叔叔们美餐一顿,再想办法劝劝大伙,不要把自己送走。
夜晚的山风很凉,乂抬头一望,不知何时乌云却出来了,将皓月遮了半颊,天空只余星辉照耀,借着这点星光,乂依稀尚可辨认白天所走之路,在穿过森林后,他来到了上山的坡道前。
但此时却有些不对劲。
乂耳根一动,回身望去。现下本该万籁俱寂的树林里,此际响起了许多悉悉索索的细声,像是有什么活物,正试图穿过身后那些矮小的灌木丛。
听得声响,乂不由警惕起来。他掏出铜刀,将它牢牢的握在手上。
现在身前那些细小的声音开始分散,眼前那一圈矮矮的树丛里,隐隐现出许多穿行的轨迹,从“它们”的行动来看,“它们”正在包围乂。
乂知道情况不妙,于是他面对着树丛蹑着步子缓缓后退,直到退至一颗大树前面,他将背靠着树干,凝神环视周围。突然,树丛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正当乂觉得危机解除之时,面前突然齐刷刷的,亮起了数十双幽绿的眼睛。
(注1)此处注解之刀形象为“剑”。剑者,据出土来看,最早可追溯至西周。据文献来看,《史记.黄帝本纪》里,便有剑的叙述,“帝采首山之铜铸剑(轩辕剑),以天文古字铭之”,但文献为汉著,所以轩辕黄帝之前到底有无剑,无从考据。后文将逐渐淡化远古无剑的概念,因为剑是本作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