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红颜而尴尬于“牛李”党争的李商隐终其一生不得志,郁郁寡欢,因而就有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佳句,说是“佳句”乃红楼十二钗中性情乖僻的林丫头的断评,照我看来,说是失意文人无可奈何后的自我调节会更确切,孟浩然不是也有“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论调吗?单凭此,他们的“隐”,他们的“淡泊”、他们的“不坠俗流”,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仕途经济是一回事,诗歌则是另一回事,也许正是因为官场的不达而造就了名垂万代的诗人,古人也有“文章憎命达”的说法,看来这个道理错不了的。
说是听雨,却上下五千年的瞎扯起来,直教人有“文不对题”的疑惑,其实这却是听雨心理变迁的过程,如果这种意识流般语言倾泻到纸上,连我自己也会大吃一惊的,现在,真个这样了。
我是极情绪化的人,大凡情绪化的人都很敏感,我自然不例外。假如天阴沉沉的,兼或下点小雨,我眼里的天就哭丧着脸,风雨中,小草儿可怜怜,小树儿孤单单,偶有三两个步履匆匆的行人,也是孤独肃穆,世界一片凄凉,这时候我的情绪就不可开交了。所以在更多的时候,我宁可只有聪慧的耳,静静聆听那来自天外的音乐;用心替代双目,细细体会流淌在血管中的那份感动。守在窗边,伏着栏杆,抑或是站在细雨蒙蒙的天底下,像一棵草,像一棵树,把心托付给浩瀚无边的宇宙,在倍感渺小的同时,灵魂解脱了,随着一缕青烟,穿过层层雨幕,上升,上升,直到消失在莫名的世界......
其实从雨中找灵感的文人雅士真不算少,但也许是雨特有的情愫,引申出来的感受却大同小异,或离愁,或羁恨,或相思,或追忆,或悲花惜春,或感时伤怀,总之,少了点阳光灿烂,多了些离愁别恨,多了些酸情苦心。在宋词中留连,随随便便就会邂逅这样的句子:“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是春愁;“正黄昏时候杏花寒,廉纤雨”,思念又成了绵绵细雨;“雨横风斜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这分明又是在怨雨了;“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这雨越发叫人不能忍受,明知相思苦,却偏偏隔着木窗,滴答滴答,直到天亮,还让不让人睡觉?!
听雨的李商隐已渐渐远去了,荷花池中依旧风细细,水粼粼,叶婆娑,花袅娜,依旧有“乱雨跳珠巧入荷”的胜景,依旧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韵,如一曲感天动地的“高山流水”,如一幅浓淡分明的明代水墨,在你眼前、在你耳边不停跳动、闪烁,于音飞声扬中见故交知己,于清纯雅致中见千娇百媚,此情此景,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该是何人?
听雨是要有好心情的,“留得残荷听雨声”虽是失意者的调节之作,却也不乏宁静闲适的**,我知道我不能的,因为雨让我感到凄凉、孤独,而凄凉和孤独又让人平添渴望和思念。唉,遥远而漫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