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媤就在距离霍安不远的地方,两人相隔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她手中那柄沉重的弯刀的刀刃已经因为磕碰而产生了许多豁口。她失去了战马,此时被十几名骑兵团团围住。
这里是一座丘陵脚下,背面显平缓,但紧靠战场的一面却如刀砍斧凿般陡峭。嬴媤一柄弯刀舞动如飞,在她面前已经倒下了几名骑士的尸体。骑兵在她周围盘旋往复,马蹄把地上的泥土卷起,沙尘笼罩。她的外衣被一柄长戈划破,披散下来。嬴媤索性将两只衣袖褪下,系在腰间。游牧民族的服装相对简约,宽大的皮袍里面只有一层很薄的丝绸内衣,皮袍质地坚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挡箭簇,一旦皮袍被射穿,光滑的丝绸内衣可以令箭头滑过,如果箭簇射入身体,内衣上的丝线则会缠绕在箭簇上,便于取出。
经过一番血战,丝绸内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嬴媤身材颀长健美,对于女人来说,肩膀略宽了一些,但腰身纤细,胸部丰满的恰到好处,在敞开的领口处呼之欲出。飞扬的尘土中,她听到对方骑兵兴奋的声音。
“女人!”
“女人!”
“这小蛮子是女人!”
在战争中,血腥和杀戮往往最能激起人们心中潜伏的兽性,年轻女子美妙的胴体更会令他们变得疯狂残忍。鲍氏兄弟残暴不仁,他们手下的士兵自然也和主公一样豺狼成性,在追杀途中,已经有不少灌氏封地上的女人被他们奸杀凌辱,现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秀色可餐的“蛮族女人”。中原和蛮族常年的战争造成了两族之间的仇视和隔阂,对双方来说,杀死异族人无异于猎杀麋鹿和香獐。如果他们知道眼前的猎物的真实身份,恐怕所有的兽欲都会消除的一干二净,但现在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个可以令他们满足的猎物。嬴媤的身体里流着章国王室强悍的血液,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说出身份。
在兽欲的作用下,对方的攻击变得更加凶猛,他们没有进攻,反而略微后退,形成双层包围圈,内外相距十几步,犬牙交错,内圈的骑士以弓箭围住嬴媤,外圈手持长戈,堵住所有出口,意图非常明显,他们不想杀死这个美丽的猎物,要抓活的。嬴媤从地面上捡起一面盾牌,左手持盾,右手握刀,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冷静的看着对方。
嬴媤背靠山体,无路可退。对方并没有立即放箭,他们缓缓逼近,呈撒网状,这是个典型的狩猎的阵势,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弓箭的命中率也会越来越高,猎物只能束手就擒,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憧憬捕获猎物后的快感,筹划要如何享用那薄如蝉翼的丝绸内衣下青春鲜美的肉体。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武士,但还是过于轻敌,低估了嬴媤的勇气和速度,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一直在暗中计算着距离,当包围圈距离她只有二十步的时候,她突然发力,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名骑兵。
嬴媤的腿修长有力,奔跑的速度像羚羊一样快,她用盾牌挡住了迎面射来的一箭,然后立即甩掉了沉重的弯刀和盾牌,以免影响自己的速度,她时间拿捏的很准,知道对方只有射出一箭的机会,盾牌已经成了累赘。对方骑手完全没想到猎物会主动出击,他本能的射出一箭,但再次抽箭已经来不及了,甚至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了,身旁的伙伴也同样被嬴媤的速度所震惊,又担心放箭会伤及同伴,一时手足无措。眨眼之间,嬴媤已经冲到骑兵马前,她一个闪身,飞身跃上马背,一手抓住对方发发髻,一手抽出腰间的短刀,闪电般的割断了对方的喉咙。在敌人尸体摔下马背的同时,嬴媤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刀,这一系列动作电光火石一般,没有一丝停顿。
嬴媤一旦有了坐骑,立刻如虎添翼,章国人的骑术仅次于猃戎、狄狁,也是马背上的民族。战马嘶鸣,猛然转身,冲向身旁的骑士,嬴媤镫里藏身,躲过两支射来的弓箭,她单腿挂在马鞍上,身体几乎紧贴着地面,在这一刻,她和战马几乎融为一体,随着战马的冲力,手中的佩刀斩断了对方的马腿,战马嘶鸣倒地,马上的骑士被沉重的战马压在地面上,无法挣脱。嬴媤挺身坐上马背,直取对面的敌人,对方迎面一箭射来,嬴媤突然仰身,身体紧贴马背,战马像游鱼一般从对方右侧滑过,嬴媤双手握刀,从他铠甲裙摆下方最薄弱的位置刺入,鲜血标出,武士惨叫落马。
眼见敌人冲到眼前,其他几名骑兵连忙抛下弓箭,手忙脚乱的抽出腰间的刀剑。弓箭只适用于远距离攻击,一旦距离双方接近,弓箭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尴尬的武器,杀伤力不够,连续攻击性差,而且还要占用武士的双手。嬴媤一招得手,立刻拨转马头,冲向外围。她虽然冲破了弓箭手的围攻,但还有一队手持矛戈的重甲骑兵围在外圈。他们都穿着质地精良的青铜铠甲,在月光下呈美丽的琥珀色,头盔上没有护喉,而是以铠甲上的护颈代替,嬴媤认得出这是章国工匠打造的最新式的甲胄,这样的功能是为了减轻头盔的重量,使得武士转头更加灵活,由此更适合骑射。鲍氏的后台是章国,而在这里与他们拼杀的却正是章国公主。
两杆长矛迎面刺来,嬴媤毫不减速,在马上略一侧身,让矛头贴着身体滑过,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金属的冰冷和坚硬。她手中的兵器偏短,必须要兵行险着。她手中的刀大力斜劈,这柄刀太轻了,很不称手,无法击飞对方手中的兵器,只能暂时减缓对方的攻击。她纵马从两名长矛骑兵中间冲过,穿过茂密而低矮的树丛,丝绸质地的衣服被树丛中凌乱的枝杈刮的支离破碎,几乎衣不蔽体,小麦色的皮肤在月色下发出锦缎一般的光泽。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鲍氏骑兵紧追而至,手中锋利的青铜长矛在月光下泛起金色的幽光。就在此时,嬴媤的坐骑突然前腿弯曲,俯卧在地,嬴媤就势一滚,躲过致命的一击。骑兵一矛刺空,嬴媤顺手抓住矛杆,大力一扯,骑兵应声坠落马下,被嬴媤压在身下。刚才令他垂涎的肉体近在咫尺,此时却变成了追命的无常。
斑驳的月光照射下来,嬴媤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这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孩,看上去还带有几分稚气,几乎还是个少年。虽然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他的脸依然很干净,她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皂角的清香,想必他刚刚洗过头发。他的眼睛很清澈,此时因为恐惧而睁的很大。嬴媤想到了霍安,眼前这个少年也是景国人,如果不是战争,他应该也会去监兵学院读书吧,也许他也有心上人,正在等着他回家团聚。
在这一刻,嬴媤的心软了,手中的短刀一时无法落下。
恩师聂犫曾经告诫过她,打仗最忌的是优柔寡断,怜悯会令一个武士变得迟钝,丧失获胜的机会,甚至生命。
少年骑兵的眼神一动,嬴媤从他的瞳仁中看到自己身后人影一闪,她刚要回头,脑后突然遭到沉重的硬物狠狠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