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低着头,推了推手中的小雪球。抬眼看了看远处推着一个巨大雪球哈哈大笑的爹爹。
这次爹娘在家的时间有些长,这是从我出生到现在没有过的事情。娘亲端着盘子从窗口探出头喊道:“阿离带你爹回来吃饭了。”
我看了看远处玩着不亦乐乎的爹爹,迈着短腿捧着雪球跑了过去。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一大早我爹就将我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指着外面的雪,兴奋的说:“阿离,瑞雪兆丰年,明年田地定会有好的丰收。”我揉了揉眼睛,心里想着与我有什么关系啊?不忍扫幸,迎合着拍了拍手。他笑了笑,拎着我出去堆雪人了。
“爹爹,娘亲让我们回去吃饭啦!”绕过半个人高的大雪球,呼哧呼哧的喊道。爹爹应了一声,拎起我,迈着大步走了回去。
饭桌上,我们三人温馨的吃着饭,娘亲时不时夹菜,吃的我不亦乐乎。马上邻近过年,府里的下人陆续离开将军府,干娘也要回家收拾收拾。娘亲劝说无果,后来索性随了她。我们都知道,那早已经空无一人的家,还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呢?干娘不过还想着那人和那个不幸的孩子,所以每年过年都会回去看看。
“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福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爹爹放下了筷子,娘亲的笑容消失在嘴角,凝重的看了看爹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国多次侵犯,民不聊生,谕令萧仲拔兵赴援,钦此。萧将军,接旨吧。”刘公公嘴角含笑,看不出分毫。
“臣遵旨。”爹爹起身接旨。
“刘公公不知此次何时启程?”爹爹问道。
“萧将军,必然是越快越好,毕竟京都就要不太平了。杂家这还有一道旨意。”刘公公看了眼跪在一侧的娘亲,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氏李梦云,性行温良,淑德含章,特晋封为一品夫人,钦此。萧夫人,接旨吧。”
“谢主隆恩。”娘亲看了爹爹一眼,两人接旨。这就是传说中给了一巴掌又赏了个甜枣?
“邻近过年,这雪也不知要下到何时。来的路上可是辛苦了?”娘亲沏了壶好茶,恭敬的递给了刘德全。且说这刘德全现如今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我好奇的看了看他,娘亲示意丫鬟带我离开。
“为上面人办事可说不上辛苦。皇后娘娘知道杂家要来萧将军这里。让杂家给您带个话,娘娘与夫人许久未见,有时间夫人带着小姐去宫里叙叙旧。”送走了刘德全,娘妻让丫鬟带我回房间。出门时,我看了他们一眼,娘亲脸色煞白。这皇后娘娘莫不是三头六臂,竟让娘亲如此担心?
我蹲坐在外面,搓着没有完成的雪球。思绪却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瞅着丫鬟不注意,悄悄的回到屋檐下。只听娘亲哭着说:“皇上莫不是此次不予我随你出征?”
“梦云,别激动。你在家也好,就当陪陪阿离。”爹爹抱着娘亲,温柔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严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阿仲,我舍不得你。如今圣心难测,我们……”
“梦云,无论如何我萧仲问心无愧。”爹爹打断了她说的话,拂去娘亲眼角的泪水。“梦云,你好好在家陪着阿离,切不可轻举妄动。皇上此次让我出征,多半是想让我避开。萧府的仆从,也不必费心打发出去。”
第二天,爹爹悄无声息的随军离开,娘亲递了牌子进宫。我穿着里三层外三层,扭捏的随着娘亲去拜见皇后娘娘。走在绿瓦红砖的小路上,路过太和门前,两尊铜狮子栩栩如生,我好奇的摸了摸狮子脚下的绣球,娘亲无奈的瞪了我一眼。我呵呵一笑,跟了过去。到了椒房殿,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椒房殿外粉色的墙壁,散发着芳香,雪花盖满了房顶,妙不可言。我随着娘亲进去,行了礼,室内暖呼呼的,皇后娘娘端坐在红木椅子上,嘴角噙着笑。
“阿云,许久不见,怎么变得如此拘谨?”皇后娘娘含笑说道,赵嬷嬷扶起娘亲。娘娘赐座,我坐在娘亲的下方。
“娘娘如今乃后宫之主,阿云何敢放肆?”娘亲微微一笑,原来二人竟然是旧相识。
皇后娘娘抚了抚肚子,哈哈一笑,凤眼一转看了眼赵嬷嬷,赵嬷嬷带着其他宫女走了出去。屋内仅剩皇后,娘亲和我。皇后娘娘走了过来,拉着娘亲的手,含泪说道:“阿云,当年我们三人关系甚好,何时生疏到现在这样?”
娘亲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云,如今我虽然居于高位,但是有太多身不由己。我知道你的能力,想要你帮帮我。”皇后娘娘一手好牌打得漂亮,知道娘亲吃软不吃硬,未曾拿着身份压人。倒也是个聪明人,只怕如今需要娘亲帮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娘娘有话直说便是,李梦云必将鞠躬尽瘁。”娘亲脸色一白,微微行礼。
“罢了,你终归不信我。”皇后娘娘看着娘亲,轻轻说道“但是此事非你不可,如今后宫烦乱,本宫怀了龙胎。竟有人将手伸进了椒房殿,本宫进退不得。”
“皇后娘娘想要臣妾做什么?直说便是。”皇后娘娘看着我,我低着头,娘亲挡在我的身前。
“呵呵,阿云,伸手那人本宫现在惹不得,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我心里忍不住嗤笑,你早就想好要怎么办,又何必问娘亲呢。皇后看着娘亲低着头,不卑不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李德成参了萧仲一本,皇上却不闻不问。此次派兵却独独留下了你,可知为何?”
娘亲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开口说道:“圣心难测,作为臣子,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阿云,何必对本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现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李贵妃深得皇宠,特献王觅炼制长生不老丹药,深得帝心。”皇后大笑,泪水浸湿脸庞“王觅禀明圣上丹药欠缺一物,需亲子之血持续喂养丹药,并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成功。这本是隐秘之事,现如今三皇子无故溺水身亡,让人不得不多加猜想。”
娘亲捂住我的耳朵,惊讶的看着皇后,低声说道“娘娘不可妄言,大皇子,二皇子被派往清匪,三皇子不幸溺水,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母家均有地位。更何况七皇子还是李贵妃之子,又怎会……”
“阿云,三皇子不是溺水而亡的。”皇后抱着娘亲痛哭,三皇子乃是后宫宫女所生,养在皇后膝下。那日,菊花正浓,皇后在御花园赏花,十二岁的三皇子追着蝴蝶不亦乐乎。皇上路过看到儿子不学无术,只爱花草蝴蝶,一脸怒容,令人将三皇子带走,严加管教。然而一个月后三皇子贪玩,不幸溺水身亡。
母亲脸色苍白,难以置信,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当今天子。皇后如今怀有龙种,话中只怕是半真半假。但是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八皇子自小由教养嬷嬷养大,母妃乃是晋国公主,但是产子后身亡,过得是孤苦伶仃,况且现如今鲁晋两国关系紧张,若皇上想用亲子鲜血养丹,第一个怎样也会是八皇子,怎么会由养在皇后身边的三皇子?娘亲睁大眼睛看着皇后,一脸吃惊,只怕食人的是这个表面和蔼可亲的皇后。
“皇后娘娘如今怀有龙种,此事重大。皇上圣明,望皇后娘娘禀明圣上,在做打算。”娘亲行礼,恢复了表情。她可不曾忘记眼前这人心机有多重,十三岁那年,可没少被使绊子。若不是后来和萧仲订了亲,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
“阿云,你还是不信我。”皇后娘娘冷冷的看着娘亲,气愤不已。片刻,喊道:“赵嬷嬷,本宫看萧将军之女萧离甚是可爱,留此女陪伴膝下几日,可好?”
“是,奴婢这就让人把西苑收拾出来,让小姐住下。”娘亲握着我的手,颤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