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学校在核实了麦子芊的家庭实际情况后,批准了助学贷款请求,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进入大四,同学们的心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促使他们连谈恋爱都加快了步伐。一向不拘小节的同桌也开始向别人讨教擦脂抹粉、穿衣打扮的技巧来。
“女为悦己者容,怎么,有心仪的人了?”麦子芊不无好奇地问。
“没呢,正在物色中,你也要抓紧了,大学四年如果连一场哪怕平平淡淡的恋爱都没谈过,出去了别人会笑话咱不招人喜欢,可不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呀!”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终身大事怎能当儿戏?!”
“先谈着积累经验,这么多人紧着挑,说不定就能碰上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一旦出了校门周围能有几个人,岂不大海捞针?!”朝夕相处的同桌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这可是我老乡秦跃的经验之谈。”
“是比我们高两届、胖胖的总爱穿大花衣服的那个?”
“就是她,暑假里我去找她,好一番肺腑之言惊醒了我这个迷迷糊糊的梦中人,像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还真该早做打算。”
“那你好好打算,找到后让我过过目把把关!”
“当然!”
麦子芊早在大二的时候就经常到食堂打小时工,不仅能得到免费的饭菜,还有五到十元的工资可以拿,这学期开始她又得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所以显得更加忙碌。小女孩名叫娇娇,成绩中上水平,但父母希望通过课外辅导能考上重点高中。麦子芊每次两小时只收四十元的课时费比所谓的教育机构要实惠得多,而且她的身份、年龄、性别以及上门辅导的方式令家人感觉更安全放心。实践证明麦子芊温和的性格、灵活的思维、尽心负责的态度,很快收到了成效,女儿不仅变得开朗爱笑了,而且学习成绩明显提升。董阿姨虽然精打细算但每晚开课一个小时后定会准备丰盛的晚餐送进屋来,而麦子芊并不掩饰由于没有吃饭所暴露的饥饿,因为同样饥肠辘辘的学生和她一样坦诚。
有时周日她还会和同学一起去超市做促销员。劳动所得除了必要的开销之外渐渐有了剩余,它们被精心地存进自己的账户里,虽然数字上升得很慢,但足以振奋她初尝收获的喜悦心情。
那是段像数学题一样程式化的日子,每天按照预定的轨迹生活,班级里有人因羡慕而模仿;有人因藐视而淡漠;有人因同情而亲近,来自同桌的鼓励、抚慰和关怀最让她倍感温暖。就连人人追捧的万树开也对麦子芊刮目相看。万树开人称万公子,据说他的父亲是本市颇有名气的企业家,生意涉及房地产、酒店、商超等多个行业,而且是某个区的人大代表,财大气粗神通广大。尽管他每门功课都能顺利过关,但他的入学之路还是被顺理成章地赋予了各种想象的色彩。他不去据理力争也从不提及家庭背景,他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神秘光环之中,让这个本就男少女多的班级里充斥着“蜂飞蝶舞”的热闹气氛,尤其那个叫春梨的女孩,自诩冥冥之中契合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天赐良缘,对万公子穷追不舍。当然心生爱慕的可不止她一个。财富和权利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加之万公子生性豪爽热情,慷慨大度,身边总是围绕着或男或女或多或少的追随者。
懵懂的年纪迷惘的青春,让这个大众宠儿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荣耀,他来者不拒但也恰如其分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尺度。他对麦子芊的态度有了引人瞩目的改变,在这个万花丛中游刃有余的男孩眼里,看似貌不惊人弱不禁风的麦子芊竟然在困难面前如此聪慧和坚强,她的卓尔不群令他肃然起敬且渐生好感,但是麦子芊对他所送的礼物一概拒之门外,只是偶尔接受些诱人的小食物,当着万公子的面大快朵颐的模样如同邻家挨饿的小妹妹——让人沉醉又让人心碎。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对于爱情的畅想总是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但现实生活中的人与事总有些许的不尽人意,只有忽略了细枝末节才能品尝到它的快乐和甜蜜。那时的麦子芊并不懂得,她对于爱情有憧憬但很朦胧,或许那是一种相互吸引难舍难分的缘分;或许是一种油然而生超越自我的神秘力量;又或许是一种惊心动魄舍我其谁,说不出为什么忧伤和快乐的奇妙感觉。她倾慕出口成章的才华;崇拜顶天立地的气魄;欣赏真诚善良的品德。集这些优点于一身的人她能不能碰得到麦子芊不知道,她记得穿着军装的教官威武又帅气让人敬仰,书中的英雄豪杰海誓山盟轰轰烈烈令人神往。其它的还如混沌没有形状。所以当万树开向她大献殷勤时,虽然在众人面前有了瞬间亮丽的光芒,但她并未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晚上宿舍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喜欢大呼小叫的葛玲玲高举着一张粉红色纸片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姐妹请注意,今天咱们班花又收到了一封求爱信,现在就由我这个义务经纪人代为发布,内容如下:
你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
你似风姿绰约的薛宝钗
你似醉眼蒙眬的史湘云
你似薄肩削背的邢蚰烟
你粉面桃花看不厌,裙袂轻舞惹人怜
你站在桥头不经意的回眸犹如闪电划破阴暗的夜空
从此我的心中住进了一道永恒的彩虹
我相信你的美丽善良不会让我滚烫的爱情结成寒冰
……”
葛玲玲话音刚落大家就开始嬉笑着议论纷纷。
“这小子想做贾宝玉呀?”
“这么老的腔调一下子能low到上个世纪,显然不是文科生的手笔。”
“不会是哪位教授写的吧?”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
“肃静!”没想正是这句玩笑话倒让葛玲玲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她拍着桌子拿捏着辅导员的声音用手指着室友说:“你们这帮被家长宠坏了的孩子真是无法无天,连最起码的尊师重教都不会,儒家思想孔孟之道统统抛到了脑后,竟然给老师起外号,陶冶老师多好的名字,陶冶情操多高的境界,居然被你们生生拆成了陶二台,你让人家的情操向哪里安放?”连口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其实陶二台并无贬义,而且陶冶老师学识渊博很受学生尊敬,只是上课的方式有些特别,自始至终要么面对黑板要么仰望天花板,至于同学们有没有听讲甚至有几个学生来上课他都看不到,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外号。而辅导员之所以在班会上如此郑重其事地批评教育,想必已经了解到因为他的婆婆妈妈拖拖拉拉有人给他起了一个不雅的绰号,因此敲山震虎很有必要。
“停!停!”葛玲玲打断了大家的笑声:“这里还有电话号码呢。”
“打打试试,说不定碰上个高富帅呢。”
“打什么打!试什么试!无聊透顶,谁稀罕!”班花忍无可忍抢过纸来撕了个粉碎,然后像葛玲玲一样指着室友一脸嫌弃地说:“你们——个个花痴!”
“别包括我,本姑娘已经心有所属。”大家这才注意到钟未然一直作为旁观者忙着织她的爱心围巾,似乎真的名花有主了。
“谁呀?眼光这么独到?”葛玲玲嬉皮笑脸地贴了上去。
“走开!讨厌!我可不能轻易地暴露,别被你们这群饥不择食的色狼抢了去。”
“我们先把你抢了算了。”于是几个人上前拉拉扯扯,笑作一团。
对麦子芊来说,那是段忙碌又充实的快乐时光,是人生旅途最难忘的经历,就像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一样已经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