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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篝火之夜(上)

随着夜幕降临,雅马族部落开始盛大的庆典。部落里无论男女老幼,都换上了干净的衣物,齐齐涌到议事厅附近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架好了十几座正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映亮了人们画着彩妆的脸庞。

随着乐鼓声响起,他们一边手拉手围着篝火转圈,开始跳舞并吟唱起古老的歌谣。歌谣名叫《森林的儿子》,歌词意指雅马族人是森林哺育的一份子,也是最优秀的寄居者,他们的出现为危险的森林带来了繁荣和安定……

部落宰杀了很多捕获和圈养的鹿羊,放在篝火上烤熟后香气四溢,分派给早已饥肠辘辘的人们。除了美味的烤肉,还有各种各样新鲜的水果,以及部落酿造独有的美酒。

如此丰盛的宴会,使人们放下了连日紧绷的神经,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艾凡直到舞会结束后才回到团队的身边,刚才气势宏大的舞蹈令她意犹未尽。高佰奇坐在一小团篝火前慢慢往里面添柴,对面的雷诺克正在整理一套带来的装备。

“鲍吉去哪里了?”艾凡在两人旁边坐下问。

雷诺克朝某个方向努努嘴,艾凡看过去,远处鲍吉正端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和几个雅马族长老笑谈欢饮。

艾凡不禁惊呼:“天啊,他该不会是喝醉了吧,万一得罪部落的长老就麻烦了。”

“不会的,他只是在套取情报,”高佰奇转向雷诺克问:“大力士,你箱子里那几个白色和黑色的小球是什么装备?”

“这是动物保护协会配发的武器,小白球是特制烟雾弹,用来干扰动物的视线。小黑球是特制音爆弹,用来驱赶动物用的。”

艾凡在一旁补充说:“音爆弹是部门最新设计首次配备的,我们用的音爆箭容易误伤动物,而音爆弹可以在复杂的情形下使用。”

高佰奇点了点头,询问道:“有意思,借我几个玩玩可以吗?”

雷诺克犹豫地拿不定主意,看向艾凡。艾凡轻轻点了点头,雷诺克把几个小球交到了高佰奇手里。

高佰奇将小球揣进兜里,继续捡起棍子挑动篝火里的柴,好让它们烧得更旺。

艾凡打趣说:“高先生才能出众,比起我们这些特工丝毫也不逊色,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部门?”

“抱歉,没兴趣,”高佰奇淡淡地说:“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受私人感情和官僚作风的约束。只有以我的方式和习惯去做事,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我的技能。”

“人各有志,这可以理解。”雷诺克插话说:“不过像我们这些渺小的个体,或多或少都会有自身的缺陷,而团体合作能弥补个体的不足,提高任务的成功率。”

高佰奇看着雷诺克真挚的脸,淡淡地说:“如果这次任务顺利,我会认真考虑的。”

艾凡想了想,问:“高先生……佰奇,你的行事风格这么奇特,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事?”

高佰奇停止了手上摆弄篝火的动作,抬起头迎上了两人期盼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们真想知道?”

艾凡和雷诺克猛的点头,高佰奇低头继续摆弄篝火,缓缓说道:

“我小时候就随家人移民到美国新泽西州,作为一名美籍华裔。在我十岁那年,有一天我哥非常神秘地告诉我,他在河对岸的森林里悄悄放了一个捕兽夹。

父母从来不让我们靠近那片森林,说里面有各种各样冷血凶狠的野兽。那时候家里经济拮据,也许哥哥是想得到一张兽皮,到市集上换些钱买个新书包。

我从来没见过那些野兽的模样,便苦苦央求他带上我,哥哥怕我向父母告密硬着头皮答应了。

临走时,哥哥带了一把剥兽皮用的短刀,他一路上都在祈祷这次能捕到野兔。

但当我们走进森林里,哥哥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捕兽夹。他不死心地带着我在森林里转来转去,结果我们迷路了。

我突然听见了咆哮声,转头看见一头黑熊正向我们飞奔过来,我和哥哥连忙爬上了最近的一棵树。

这头熊起码有一百六十磅,比看见过的任何大狗都要庞大。它抓狂地想爬上树,但它的爪子似乎受了伤,所以只能在树下傻站着冲我们怒吼。

我们心惊胆战地在树上待了很久,直到黑熊放弃离开,才敢活动僵硬的四肢。

哥哥爬上树冠观察了一阵,下来兴奋地告诉我,他看到了家里的烟囱。随后他脱下红色的外套,拔出短刀把它切割成很多块。

哥哥说黑熊应该走远了,他要下去找路回家,沿途每隔一百米他会放一块红布做标记,到家立刻找人来救我。如果黄昏前他没有回来,就跟着红布走。

我吓哭了,强拉着不让他走,哥哥当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番话。

佰奇,你要记住。恐惧是一只闯入家门慌慌张张的笨老鼠,你不能因为害怕就无动于衷,否则将不得安宁,你必须打开家门把它赶出去。佰奇,跟着红布走,跟着红布……”

高佰奇停顿了一下,对着艾凡重复了一遍:“他一直叫我跟着红布走,跟着红布走。”

艾凡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哥哥的声音还回荡在我耳边,他人却消失在树影之中。

不久后,附近就传来黑熊的吼叫声,我一个人害怕极了。我坐在树上一直等到黄昏,才下来往哥哥离开的方向走,很快就看到了他留下的红布。

一块,两块,三块,当我数到第四块的时候,就发现了哥哥。

他衣服被扯烂,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被缺失了,腹部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肠子和血流了一地。他的脸被啃掉了一块,但可以看清他咬紧牙关的痛苦表情。他的手紧握着那把短刀,旁边掉落着一只黑熊的耳朵。

原来是黑熊趁哥哥单独出去的时候偷袭了他。

我坚信哥哥临死前没有丝毫恐惧,不是因为他用尽力气削下了那只熊耳朵,而是他离我这么近,为了保护我一声都没有喊过。因为他知道哪怕惨叫一声,我都会拼命冲过来救他,所以他宁可活生生被黑熊咬死……

我跪在哥哥的尸体前,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把哥哥带回家都做不到。我害怕回家,害怕告诉父母哥哥的死讯,更令人羞耻的是,我当时竟没有一点愤怒,反而最害怕那头咬死哥哥的黑熊回来袭击我。

天快要黑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抠下哥哥手里的短刀,身子颤抖着往哥哥和红布指引的方向走出了森林。

高佰奇说到这里,拔出腰间的短刀,眼睛闪烁着泪光:“我至今都忘记不了哥哥惨死的画面!懦弱的我只顾着哭泣,忘了我们还未曾好好告别。”

艾凡也听哭了,雷诺克从兜里取出纸巾递给两人。艾凡接过开始抹泪,高佰奇则摆手示意不用。

“哥哥的话不完全正确。恐惧不是一只闯入家门慌慌张张的笨老鼠,它狡黠难缠,赶出去还会找机会回来的,因此必须关起门消灭之。哥哥不是因为误解恐惧而丢了性命,他只是低估了潜在的危险。

我带着哥哥的死讯回到家,父母领回尸体后伤心欲绝,家庭也因此分崩离析。母亲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父亲终日酗酒麻醉自己,他们纵容我去糟蹋人生。

我的内心因此埋下了复仇的种子。接下来五年我从不间断地训练,野外生存技能、伪装、射击、攀爬、潜行、搏斗、屠宰……五年后的一天,我带着一把猎枪和200发子弹回到了那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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