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周过去了,还这么颓废。哼,当初也是看走了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天才!”家老在心中不悦地冷哼。
对于这个情况,他已经说过方源很多次了。但是毫无效果,方源仍旧我行我素。
每节课都是睡过去的,让负责教学的家老十分头疼和恼火。
“算了,不过是个丙等。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就这样的心性培养出来,也难堪大用,反而是浪费家族资源。”家老心中对方源十分失望。
方源不过是丙等资质,相比较而言,他弟弟方正拥有甲等资质,这才是值得让家族花大力气培养的对象。
学堂家老一边想着,一边口中又继续刚刚的话题:“在我族的历史上,出现过许多的强者。其中五转强者,就有两位。一位是一代族长,是我们的老祖宗,就是他创立了古月山寨。还有一位,是四代族长。天资卓越,一直修行到了五转蛊师的境界。
要不是那个卑鄙无耻的魔头花酒行者偷袭的话,兴许能晋升成六转蛊师也说不定。唉……”说到这里,古月师深深一叹。
讲台下,少年们都义愤填膺地叫嚷起来。
“都是那花酒行者,太阴险狡诈了!”“可惜我们四代族长宅心仁厚,英年早逝。”
“只恨我没有早生几百年,否则见到那个魔头,定要拼死揭破他的丑恶嘴脸。”四代族长和花酒行者的典故,古月族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花酒行者同样是五转蛊师,是为恶多年的采花大盗,在当时的魔道中赫赫有名。
数百年前,他流窜到青茅山,企图在古月山寨中作案,结果被四代族长识破。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激战之后,花酒行者被打的跪地求饶,四代族长心慈仁厚,打算饶他一命。结果花酒行者突然发难偷袭,重伤四代族长。
族长大怒,当场击毙了花酒行者,但是随后也重伤不治,撒手人寰。因此,在所有古月族人的心中,四代族长是为了山寨而牺牲的英雄人物。
“花酒行者么……”被学堂中的声讨吵醒,角落里方源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心中也不无怨念:“这个花酒行者,到底死在哪里?为什么我将山寨周围都转了个遍,还未找到他的遗产?”
记忆中,大约是两个月后,一位因为失恋而醉酒的族内蛊师,烂醉如泥地躺在山寨外,结果四溢的酒香气息,意外地引来了一头酒虫。
蛊师大喜,想要捕捉。酒虫慌忙逃窜,蛊师紧追不舍,顺着酒虫的踪迹,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洞口,通往地下。
酒虫是很珍贵的一种蛊,这蛊师带着酒意,就冒险进入洞口,来到地下秘洞。然后就发现了花酒行者的尸骸,还有留下来的遗产。
蛊师回到山寨后,汇报了所有的发现,立即引起了整个家族的大轰动。而那蛊师也因此得益,修为越加突出,反而吸引了那个曾经抛弃他的情侣回转了心意。成为一时的风云人物。
“可惜这个消息,我也只听说了大概,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当时也没想到会有重生的这一天啊。花酒行者,你到底死在哪里?”
他这些天来,买了许多酒,一到夜晚就在山寨周围闲逛。想借着散发的酒气,来吸引到酒虫露面。可惜,就是不见那酒虫,结果令人十分失望。
“若是找到那酒虫,炼化为本命蛊,比家族中的月光蛊要好多了。眨眼间,已经到了四月,时不我待呀。”方源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窗外。
只见蓝天白云下,群山葱茏延绵开去。近处则是一片竹林。这是青茅山特有的矛竹,各个笔直得像一条直线,同时尖端锋锐异常,如同枪尖。
不远处的树林,已经泛起了新绿。抽出的嫩芽,黄绿一片。不时有漂亮的彩雀儿,落到枝干上。
春风袭来,将青山绿水的清新气息包裹着,吹洒人间。不知不觉间,这堂课接近了尾声。
学堂家老最后通知道:“这一周来,我教会你们如何冥想,察看自身的空窍元海。如何打坐,调动体内的真元。现在是时候炼化你们的本命蛊了。这节课结束后,你们就去学堂里的蛊室,挑选蛊虫。选了蛊虫之后,就回家潜修。直到炼化了蛊虫,再来学堂继续上课。同时,这也是你们的第一场考核。谁能拔得头筹,就会有二十块元石的丰厚奖励。”
喔!
下一刻,整个学堂都欢呼起来。
“终于要炼化蛊虫了,那我该挑选什么蛊虫好呢?”方源双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
学堂旁设立了一个蛊室。
蛊室并不大,只有六十平方米。蛊师修行,蛊虫就是实力的关键。课程一结束,兴奋的少年们就向蛊室蜂拥而来。
“排队,一个个的进来。”怒喝声骤起,蛊室门外自然有人把守。
少年们一个个的进去,又出来。
轮到方源走进蛊室。只见这房间内大有乾坤,四壁都做成隔洞,这些内嵌的方格子一个挨着一个。格子有大有小,大的超不过砂锅,小的小不过拳头。
密密麻麻的格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器皿,有的是灰色的石盆,有的是青翠的玉盘,有的是精致的草笼,有的是陶制的暖炉。这些器皿中就存养着各种各样的蛊虫。
有些蛊虫静默无声,有些蛊虫却吵闹得很,发出吱吱吱、咯咯咯、窸窣窸窣等等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成一支生命的交响曲。
“蛊虫也分九大层次,照应蛊师九转境界。这些蛊虫都是一转蛊虫。”方源扫视一圈,顿时心知肚明。
一般来讲,一转境界的蛊师,只能用一转层次的蛊虫。若是越级催动高等蛊虫,蛊师往往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而且蛊虫也需要喂养,喂养高等蛊虫所耗费的代价,往往也不是低等蛊师能承受得起的。
对于新人蛊师来讲,不是特殊情况,都会选择一转蛊虫进行首次炼化。而蛊师炼化的第一只蛊虫,意义重大,称之为本命蛊,性命交修。一旦灭亡,蛊师必定遭受重创。
“唉,原本指望能得到花酒行者的酒虫,炼化它成为我的本命蛊。但是现在,寻找花酒行者尸骨仍旧未见端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或者被别人发现。保险起见,还是选一只月光蛊吧。”方源一边心中暗叹,一边径直走向左手墙侧。
在这面墙洞位置稍稍靠上的其中一层,是一排的白银盘子。每个盘子上都摆放着一只蛊虫。
这蛊虫晶莹剔透,弯弯如月,好像是一块蓝水晶,在白银底盘的映衬下,显现出一股清幽之气。
蛊名月光,是古月一族的镇族蛊虫,绝大多数的族人都选择它成为本命蛊。它并非是天然蛊虫,而是经过古月一族的秘法培育而来,其他地方没有,可以说是古月一族的标志象征。
都是一转的月光蛊,差别极其细微。方源随意挑选了一只,拿在手上。月光蛊很轻,堪比一张薄纸的重量。只占据掌心一块,如寻常玉坠大小。
方源放在手中,能透过它,看到自己被遮掩的掌纹。最后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了,方源将其放在口袋中,就出了蛊室。
若换做其他人,得了蛊虫,第一反应就是拿回家赶紧炼化。但是方源却没有急着这么做,他的心中还惦记着那只酒虫呢。
酒虫更珍贵,月光蛊虽然是古月山寨的特产,但是却没有酒虫对蛊师的帮助大。
……
离开了蛊室,方源直接去了酒肆。
“掌柜的,来两坛陈酒。”方源掏掏口袋,将仅剩的元石碎块,放在柜台上。
这些天来,他都会来此买酒,然后再去山寨周边晃荡搜索,意图吸引那只酒虫现身。掌柜的是个矮矮的中年胖子,满脸油光,经过这些天已经记住了方源。
“客官,你来啦。”打招呼的同时,他伸出又粗又短的胖手,娴熟地将方源的元石碎块抹走。又放在手中颠了颠,觉得份量不差,掌柜脸上的笑容又亲切几分。
元石是这个世界的货币,用于衡量一切商品的价值。同时它是天地精华的凝练物,自身也能被使用,帮助蛊师更好的修行。既有货币属性,又有商品属性,极为类似地球上的黄金。地球上有过单一黄金本位制,这个世界上就是单一元石本位制。
对比一下黄金,因此元石的购买力也相当的惊人。
不过,再多的元石也经不起方源这样连续的消耗。
“每天两坛酒,已经整整七天了。原先积攒的元石,差不多都花完了。”拎着两坛酒出了酒店,方源眉头微微皱着。
一旦成为蛊师,就可以从元石中直接抽取出纯净真元,来补充空窍中的元海。
因此对于蛊师来讲,元石不仅是货币,更是修行的帮手。有了充足的元石,修行的速度能提升不少,这或多或少能弥补一些资质上的短板。
“明天就没有元石购买酒水了,酒虫却迟迟不现身。难道真的要我把月光蛊炼化成本命蛊?”方源心中有些不甘心。
出了酒肆,方源手中提着两坛酒,一边走路一边思量:“学堂家老说,此次考核第一个炼化本命蛊的人,就有二十块元石的奖励。现在恐怕许多人,都在家卯足劲,炼化蛊虫,争取第一吧。可惜,炼化本命蛊极为考验资质。资质好的人,优势极大。以我丙等资质,有没有其他手段,根本就没有得胜的希望。”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古月方正的声音:“哥哥,你果真又来酒馆买醉!跟我来,舅父舅母要见你。”方源停下脚步,回身望去。
发现弟弟再没有像从前那般低着头说话。
兄弟俩视线相撞。
一阵风呼啸地吹来,拂起哥哥散乱的黑发,吹起弟弟的衣摆。
短短的一个月,却已物是人非了。一周前的开窍大典,不管是对于哥哥还是弟弟,都是巨大的改变。
哥哥方源从云端跌下,天才的光环被人无情地剥夺。而弟弟则开始绽放光芒,如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这种改变对于弟弟古月方正来讲,更是有着一种天翻地覆的意味。
他终于品尝到了哥哥当初的感受,被人寄托着希望,被人用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看着。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忽然从幽暗的角落里,置身到了充满光的天堂。每一天醒来,他都感觉自己仿佛在做着一个美梦。
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他至今都有些难以置信,同时还有着强烈的不适感。不适应。一下子从默默无闻,到被人密切关注,指指点点。
有时候方正走在路上,听到身边路人议论自己、赞叹自己的声音,都会感到脸上发烫,手足无措,眼神躲闪,差点都连路不知道怎么走了!
最初的十几天下来,古月方正莫名其妙的瘦了一圈,不过精气神却越加旺盛。
有时候在学堂,一声女孩的叫喊,就能让他闹出个大红脸。
在路上,大妈大婶的调戏,更让他多次落荒而逃。
他像是一个婴儿学步,跌跌撞撞地适应着新的生活。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听到有关哥哥的传闻——消沉颓废,变得酗酒,夜不归宿,学堂大睡。
他起先十分震惊,自己的哥哥,那么强大那么天才的存在,竟然变成了这样子?!
但是渐渐的,他开始有点理解了。哥哥也是常人啊,遭遇到这样的挫折和打击,消沉也是必然的。
伴随着这种理解,方正隐隐地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痛快。这种痛快的情绪,是他极为不想承认的,但的确存在着。
被称赞为天才的哥哥,曾经如阴影般镇压自己的哥哥,如今如此落魄颓丧。这从反面,更见证了自己的成长,不是吗?
自己是优秀的,这才是真相啊!因此,看到方源拎着酒坛,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古月方正心中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呼吸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
红日西沉,但还未完全落下。天空还有着光,只是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透过窗户远眺,远处的山,正渐渐地向沉重的黑色靠拢。
客厅内光线暗淡,舅父舅母高座在主位上,面目表情都笼罩着一层阴影,看不大分明。
看到方源随身带来的那两坛酒,舅父古月冻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开口道:“时间一晃,你们已经十五岁了。竟然都有蛊师资质,尤其是方正,舅父舅母都替你们感到骄傲。我给你们每人六块元石,你们兄弟俩拿去。炼化蛊虫,极耗真元,这些元石你们需要。”
说着,就有奴仆过来,交给方源方正两兄弟每人一个小袋子。
方源收起袋子,沉默不语。
……
舅母连忙摆手,对方正温言道:“快坐下,快坐下。你们兄弟俩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一直都把你们当做亲生儿子抚养。你们能有出息,我们也感到骄傲。唉,我们膝下无子,有时候在想你们真能成为我们的孩子,就好了。”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方正没听出来,方源却微微皱起眉头。
果然舅父接着就道:“我和你们舅母商量过,想把你们过继到我们家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方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方正楞了一下,但他很快脸上就涌现出欣喜之色,一口应承下来:“说实在话,自从双亲死后,侄儿就很渴望一家团圆的日子。能和舅父舅母成为一家人,这太好不过了!”
舅母神情一松,笑起来:“那你就是我们的乖儿子了,还叫舅父舅母么?”
“父亲,母亲。”方正恍然,连忙改口。舅父舅母都哈哈一笑。
“好儿子,不枉费我们夫妻从五岁就抚养你,可养了你整整十年啊。”舅母抹着泪。(影帝演技!)
舅父则看向沉默不语的方源,温和地说着:“方源,我的意向呢?”方源摇头不语。
“哥哥。”古月方正想劝,却被舅父阻止。舅父语气不变,又道:“既然如此,方源侄儿,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只是你已经十五岁了,也该独立门户,这样一来也方便继承你方家支脉。舅父这里为你准备了两百块元石,算是给你的资助。”
“两百块元石!”方正顿时瞪圆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元石,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哪知方源却仍旧摇头。方正大惑不解,舅父的面色却微微一变,舅母的脸也阴沉下来。(演技破碎!)
“舅父舅母,若没其他事情,侄儿就先告辞了。”方源没有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丢下这句话,拎起酒坛,直接就出了厅堂。
方正起身:“父亲,母亲,哥哥是一时想不通,不如让我来劝劝他?”舅父摆手,故意长叹:“唉,这事不能强求,你有这个心,为父已经很欣慰了。来人,把方正少爷待下去,好生安住着。”
“那儿子告退了。”方正退下,客厅便陷入了沉寂。
太阳彻底落下山去,客厅中越加昏暗。
半晌,昏暗中传来舅父冷冷的声音:“看来方源这个小兔崽子,已经看破了我们的谋算。”
古月一族的族规中,有明文规定:十六岁的长子,有继承家产的资格。方源的双亲,已经亡故,留下一笔不菲的遗产,都被舅父舅母“保管”着。
这笔遗产的价值,可不是区区两百块元石可比的。若是方源也像方正一样过继给舅父舅母,那就没有资格继承这笔遗产。若是方源今年十五岁就独立门户,也不符合族中继承家产的规定。
“幸亏啊,我们笼络住了方正,而方源只有丙等资质。”
舅父又叹一声,感到庆幸无比。
“那老爷,方源摆明了是要在十六岁独立出去,我们该怎么办呢?”舅母一想到那笔遗产,语气就急了。
“哼,他既然心怀不轨,也就怪不得我们了。只要我们在他独立出去之前,抓住他的大错,将他逐出家门,也就剥夺了他继承遗产的资格。”舅父冷哼道。
“可是方源这小兔崽子,聪明得很,怎么会犯错呢?”舅母不解。
舅父顿时翻了个白眼,低声呵斥:“你真是蠢笨!他不会犯错,难道我们就不能陷害么?就让沈翠那个丫头先去勾引方源,然后再大叫非礼,我们当场人赃俱获,再栽赃他个酒后乱性,丧心病狂的罪名,还怕逐不出方源?”
“老爷还是你有办法,妙计啊!”舅母顿时大喜过望。
……
浓郁的夜色铺盖下来,漫天的繁星被飘来的阴云遮挡住大半。山寨中各家各户渐渐亮起了灯火。古月方正被领进一间房内。
“方正少爷,这可是老爷亲自叮嘱老奴,特意为您整理,专门腾出来的房间。”沈嬷嬷殷勤地介绍着,她弓着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方正环视一周,眼睛发亮。
这房间比他原先住的还要大上两倍,中央是宽大的床铺,窗台一侧是檀木书桌,摆着精致的笔墨纸砚,四周墙壁是精美的挂饰。甚至脚下也不是普通的地板,而是覆盖了一层柔软的手工地毯。
从小到大,方正还从未住过这样的房间。当即连连点头:
“这很好,真是不错。谢谢沈嬷嬷了。”
这沈嬷嬷是舅母最器重的人,管理着家里上下的奴仆,是名副其实的管家。
方源的贴身丫鬟沈翠,就是她的女儿。
沈嬷嬷呵呵地笑起来:“奴婢哪里敢当得起少爷您的谢,应该的,应该的!少爷您尽管吃好睡好,想要什么就摇摇床边的铃铛,立即就会有下人上来听候吩咐。老爷吩咐了,这些日子少爷您就一门心思的修行,其他的琐事都交给我们下人们办理。”
……
天空中的阴云越来越重,夜色也因此越发深沉。夜空中的星辰几乎都被云翳遮蔽,只余下几颗闪着微弱的光芒,在天空中挣扎着。
“舅父舅母应该在合计着,怎么将我逐出家门吧!”方源走在街道上,心中冷笑不止。
“万事开头难,对我而言,更是如此。一我只是丙等资质,二没有师长关照,等于是白手起家。
双亲的遗产,可以说是我的一个大跳板。
前世遗产被舅父舅母夺去,害得自己整整耗费了两年,才修行到一转巅峰。这一世,这个错误不能再犯了。”方源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他没有在居所待着,而是提着两坛酒,方向直指寨外。
夜空越来越阴沉,乌云遮蔽了星光,山风呼呼的吹着,有渐渐增强的趋势。
山雨欲来啊。
不过还是要探索。双亲遗产要夺回来,那也得等到他明年十六岁。
而花酒行者遗藏,才是近期就可能得手的东西。
街道上,行人很少。路边房屋中透出昏暗的光,一些琐碎的生活垃圾,以及树叶尘土,被风卷吹,随意飘零。
方源单薄的衣服,有些挡不住这山风,不由地感到一阵冷意。他索性将拎着的酒坛打开,小小的喝了一口。虽是浊酒,但是咽下去后,就有一股暖意升腾上来。
这还是他这些天,第一次真的饮酒。
越要出山寨,路边的房屋就越稀疏,灯火就越昏暗。前方,更是黑暗重重。风吹压着山林,夜色中树枝摇曳,呼呼作响,像是群兽在咆哮。
方源的步伐没有半点迟疑,出了山寨大门,在黑暗的路中渐行渐远。(一代魔教老祖注定孤独!)
而在他的背后,是明媚辉煌的万家灯火。
在这灯火中,有个温暖的角落。
弟弟古月方正坐在书桌前,温习着课上记下的笔记。房屋中灯火明亮,坚实的墙壁阻挡了冷风,在他的手边摆着一杯温热的参茶,热气袅袅地升腾着。
“方正少爷,洗澡的热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门外,沈翠的声音轻轻传来。
方正心中一动:“那就拿进来吧。”沈翠带着一脸的媚意,扭着腰走进了房间。“奴婢见过方正少爷。”她满眼秋波地向方正望过去。
方源只是个丙等资质,方正可是甲等资质。
能攀上他,才是真正的大富贵!
……
啪啪啪……豆大的雨点,密集地下着。打在苍翠的竹楼上,发出脆响。
楼前池塘中,水面被雨点激打着,鱼儿在水里快活地穿梭着,水草在池底摇曳。
阴云密布,整个视野都被一层浓密厚重的雨帘遮挡起来。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窗户开着,方源静静地看着这场大雨,心中幽幽一叹:“已经三天三夜了。”
三天前的那晚,他拎着两坛酒,出了山寨,在周边继续探索。但到了深夜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被淋成落汤鸡且不去谈他,关键是如此情况下,就再也不能四处探索了。雨水能将酒气迅速地冲刷掉,同时若顶着雨强行探索,只怕会引起怀疑。
先前是伪装成失意酗酒的样子,来遮掩真正的动机。
但千万不要低估旁人的智慧,往往只有蠢材才会认为别人愚蠢!
所以无奈之下,方源就只能终止了探索。而这场雨下起来,就一直持续着,期间或大或小,或稀或密,却没有停止过。
“这样一来,酒虫短时间之内就寻不到了。保险起见,只能先着手炼化月光蛊。在这炼化的过程中,能寻到酒虫最好,得不到也只好这样将就了。不过此事也很平常,天有不测之风云。这世间哪有人做事能一直顺风顺水,尽善尽美的?”方源心境很平稳,五百年的经历,早就洗去了他性情中本来就少的浮躁。
他关上窗户和门,趺坐到床榻之上。缓缓闭上双眼,呼吸调匀后,便将心神一沉。
下一刻,脑海中就展现出自身空窍的景象。
空窍虽然寄托在体内,但是玄妙异常,无限大,又无限小。
空窍外侧,是一层光膜。白色的光膜给人很纤薄的感觉,但是却实实在在地支撑着空窍。
空窍中,是一片真元海洋。海水呈青铜色,海面平静如镜,水位差不多是空窍的一半高。整个元海体积,占据空窍的四成八。
这就是一转蛊师的青铜元海,每一滴海水,都是真元。是方源的生命元力,是方源的精气神的凝结。每一滴真元都是宝贵的,因为它是一个蛊师的根本,是力量之源。
就是靠着真元,蛊师才能炼化和催动蛊虫。心神从元海中退出来,方源睁开双眼,从怀中取出那只月光蛊。月光蛊静静地躺在方源的掌心中,就好像一个弯弯的蓝色月亮,小巧玲珑,晶莹剔透。
方源心念一动,顿时空窍中的元海翻滚起来,一股真元水流冲破海面,调动到体外,尽数涌入到月光蛊之中。月光蛊猛地绽放出幽蓝的光辉,在方源的手掌中微微地颤动,抗拒着方源真元的涌入。
蛊是天地之精华,大道之密码,法则之载体。它也是生灵,天生自由自在,存在着本身的意志。现在方源要炼化它,就是要抹去它的意志,感应到这股危机,月光蛊自然要反抗。
炼化的过程十分艰难。月光蛊就像是一片弯弯的月牙,青铜色的真元注入到月牙当中,首先就将月牙两个尖端染绿。随后这股青铜绿意,开始向月牙中段蔓延。
不到三分钟,方源的脸上就呈现出一抹苍白。大量的真元不断地涌入到月光蛊中,导致一股股抽经伐髓的虚弱感,连绵不绝地向他心头袭来。
十分钟后,方源元海就消耗掉了整整一成真元。
但是蓝水晶一样的月光蛊表面,处在月牙尖端的两点青铜绿意,却只向中段扩张了一丁点的面积。
月光蛊的反抗力,十分顽强。
又过了二十分钟,方源体内的元海只剩下一成四分,月光蛊上青铜绿意扩张了一丝,两片绿意若叠加起来算,大约有整个月光蛊表面的十二分之一。
至于其余部分,还是月光蛊本身的淡蓝之色。
“炼蛊艰难呐!”看到此景,方源暗叹一声,断了真元供给,不再继续炼化这月光蛊。
而且,更叫人难以接受的是,月光蛊仍旧散发着幽蓝的光晕。
方源虽然停止了炼化,但是它却没有停止反抗,仍旧在驱逐方源的青铜真元。
方源可以清晰地感到,汇入到月光蛊中的真元,正在一点点被月光蛊驱除出去,逸散到体外。
月光蛊表面,两个月牙尖端的青铜绿意也在慢慢地缩小。照这减少的速度估算,大约六个小时之后,月光蛊就能将方源的真元全部驱除。
到那时再来炼化这蛊虫,和重头祭炼没有分别。
方源一边想着,一边从钱袋中取出一块元石。
蛊师要补充消耗掉的真元,通常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自然恢复:每过一段时间,元海就会自动补充真元。像方源这种丙等资质,大约一个小时补充四分真元。六个小时,就能恢复二成四分的真元总量。
第二种方法,就是汲取元石中的自然元力。
元石是大自然的瑰宝,凝聚着天然真元,可以被蛊师吸收。
方源手握元石,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汲取出天然真元,汇入到自己的空窍元海之中。
元石表面的细腻光华,慢慢地暗淡下去,方源的元海水位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攀升。
……
资质越高,空窍中存储的真元就越多,并且真元自然恢复的速度也越快。
对于方源来讲,要炼化蛊虫,巩固成果,必须得吸收元石,因为他真元自然恢复的速度,比不上月光蛊驱逐真元的速度。
但是对于甲等资质的方正来讲,他每小时能补充八分真元。六个小时,就能恢复四成八分的真元总量,而月光蛊在同样的六个小时内,只能驱逐三成真元。
他甚至不需要元石这样的外力帮助,就这样一直炼化,期间休息几次,过个几天,就能将月光蛊成功炼化。所以,方源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这场炼化月光蛊的考核中,自己根本就没可能夺得第一。这无关实力,而是资质才是此中的第一因素!
第二因素则是元石。若是元石充沛,不惜损耗,乙等资质的人,也可能超越甲等,夺得第一。
……
“我手中只有六块元石,比不上古月漠北,古月赤城这种背后有长辈支持的人。我资质只有丙等,也比不上甲等资质的古月方正。这场考核本来就没有一丁点胜算,还不如分散精力,去寻找酒虫。若是能将酒虫炼成本命蛊,可比月光蛊要好多了。嗯?窗外的雨声小了,似乎有停息的迹象。这场大雨已经连下了三天三夜,也该停了。”方源收起月光蛊,下了床榻,正要打开窗,此时却有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贴身丫鬟沈翠的声音:“方源少爷,是奴婢。这三天雨连下着,奴婢这就给您带来了一些酒菜,少爷吃喝一些,也能解些乏闷。”
方源眉头微微地皱起来,凭借直觉和五百年的人生体验,他闻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他眼中冷芒一闪即逝,眉头舒展开来:“我正有些饿,你来的好,给我端进来吧。”门外沈翠提着食盒,听到这话,嘴角泄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但当她推开房门时,她的脸上就只剩下柔顺之色。(影帝演技!)
“方源少爷,这酒菜可香了,奴婢隔着食盒都闻到了呢。”她的声音甜腻腻的,透着一股春情媚意。
将食盒放在小桌上,沈翠又一一取出餐盘,摆放好了。餐盘中的确是色香俱全的美味。她接着又取出两个酒杯,斟上酒。
……
方源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原来不过是色诱罢了。”
沈翠脸上神情一僵,咽下口中酒水,假意嗔道:“方源少爷,您说什么呢。”
方源双目幽幽散发着冷光,盯着沈翠的眼睛,同时右手搭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缓缓用力。
沈翠瞳孔猛缩,声音带着惊惶:“少爷,您弄疼我了。”方源不答话,只是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
“方源少爷,奴婢有些害怕!”沈翠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神色慌乱,一双娇嫩的手下意识地搭在方源的手上,想要将他的手掰开。
但是方源的手如铁钳一般,哪里掰得开。“看来舅父舅母是让你色诱陷害我?这么说来,楼下应该也安排好了人马了吧。”方源轻蔑地冷笑一声。
……
她想要叫喊,但是喉咙被方源掐住,最后只能呜咽几声,她开始强烈的反抗,再不反抗她就真的要窒息了!
但就在这时,方源却缓缓放松了手劲。沈翠立即张开大口,贪婪地呼吸空气,她呼吸得太急切了,以至于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干咳。
方源轻轻地笑起来,伸出手掌温柔地抚摸沈翠的脸颊,悠然地道:“沈翠,你觉得我能不能杀你?”
若是方源恶声恶气地大吼咆哮,沈翠说不定还会剧烈反抗。
但是当方源如此低笑浅语,柔声地问她能不能杀她的时候,沈翠感到一种由衷的恐惧。
她害怕了!她惊恐地看着方源,看着这个少年笑眯眯地望着她。
在这一刻,沈翠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忘了方源的双眼。
这双眼睛,不夹杂半点情绪,漆黑深邃,像是隐藏着恐怖巨兽的古潭。
眼前这个人,绝对敢杀自己,能杀自己……
天呐!我为什么要来招惹这样的一个魔鬼?!沈翠的心中充满了懊悔,在这一刻她恨不得转身就逃。
她浑身的肌肉都在紧张,娇躯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说不出一句话来。
“念在你作为贴身丫鬟,服侍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这次就不杀你了。你不是想脱离奴籍么,去找我弟弟吧,他可是又傻又天真。”方源收起笑容,拍拍沈翠的脸颊,语气平淡如水。
叹了一口气,他最后说道——“你走吧。”
沈翠呆若木鸡乖乖地走了出去。她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离了方源这个魔鬼身边的。
那隐藏在暗处的人马,见到沈翠这般出来,都疑惑得面面相觑。
……
“居然安排了个美色陷阱!呵呵,舅父舅母,你们这番恩情我深深地记下了!”
沈翠走后不久,方源就站起来,出了门。不管如何,这住处是不能呆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
“掌柜的,有房间么?”来到山寨中唯一的一间客栈,方源问了价格。
“有的,有的,有上房,在二层、三层,不仅便宜,而且都收拾得很干净。一层是饭堂,客官可以在这里用饭,也可以叫店家伙计专门送到房间里去。”掌柜的殷勤地招待方源。
这客栈是山寨中唯一的一家,生意并不好,显得有些冷清。只有每年商队来到青茅山贸易的时候,客栈才会充满人气。
方源真的有些饿了,便抛给掌柜的两块完整的元石:“给我一间上房我先住下,再给我准备两坛酒,三四样小菜,多退少补。”
“好咧。”掌柜的接过两块元石,又问,“客官是要在房间里吃,还是在大厅图个热闹?”
方源看了一眼天色,雨已经停了,而且接近傍晚。干脆在大厅吃完,然后直接出寨,探索花酒行者遗藏。
便对掌柜的道:“就在大厅吃吧。”
这客栈一层饭堂,摆着十几张方桌,桌子一圈四张长长的板凳。桌子之间,还有粗大的柱子,支撑着客栈。
地面上铺着一块块的大理石,但湿漉漉的,难掩山间的湿气。饭堂里有三桌人。
靠着窗户的一桌,只有一个老汉喝着小酒,看着窗外山间晚霞,在慢慢独酌。
正中央的一桌,是五六个猎户,围成一圈坐着,大声交谈着打猎的经历,脚边的地上还摆放着一堆山鸡野兔什么的猎物。还有角落里的一桌,是两个年轻人,似乎在密谈什么。
他们的身形隐没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分不清男女。方源就选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不一会儿就有酒菜端上了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