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枫立于桌旁屹然不动,遥望李若澜消失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又得等下一次机会了,等了这么多年几次能为叔父报仇雪恨的机会都被他给错过,只是这下次机会又得等到何时才能寻得到?
两只手攥成拳状血色尽失,指锋镶嵌于掌心沿着指缝滴落一丝殷红,他浑然不觉,转头望着桌上一大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耽搁了一会已经逸成一大团,埋下头提起筷子继续开动,报不了仇这饭该吃还是得吃,终有一天他要将这诡计多端的恶毒女人给碎尸万段!
正当他吃面之时桌旁走来一人,此人身着棕黑银丝长衫,中年年纪,不像是寻常人士,陆枫手按在刀身,缓缓抬头望着此人,看了一会疑问道:“这位兄弟有何见教?”
此人步伐灵动,所发出的脚步声却是极低,显然轻功也是一把好手,自己一人独自在祁国卞北任何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些有些真本事的人。
“这位公子看来和刚才跑了的那位公子认识了?”
男子作了一揖,脸皮一动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
“认识倒是认识,我目前就是在寻她,你有何事?”
男子微笑,抚身坐在陆枫对面,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是有缘,我乃兵部侍郎钱前毅,你刚才所追之人现在是吏部司勋右外郎李若澜他可是赵王手中的人,这位兄弟你如果在城中漫无目的的找他,那便是愚公移山徒劳无功。”
陆枫闻言心头一动,这人本名居然不姓余而是姓李,她就连名字都一直在骗他!
难怪找了这么久居然没了影子,没想到已经在祁国为官了,一想到她在陈国杀了如此多重臣官吏居然是祁国手中的人,暗道这祁国看来是有所图谋,他先顺着这人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捞出点线索再说。
“钱大人那你有何高见?我该如何才能找得到她。”
钱前毅笑道:“毅王殿下对于此人也是忌惮非常,既然阁下在寻于他,那何不到毅王府一叙,到时候便知如何消除阁下心患。”
陆枫心头冷笑,敢情是想把他当作棋子来使用,既然能有机会找到寻仇机会,给人做一做棋子又有何妨?当即站起身来笑道:“那便麻烦钱大人引荐了。”
李若澜自然是不知道陆枫后来所遇到之事,以她的知觉是能察觉到有人在暗地里跟踪着她,这下避开了陆枫之后也摆脱了那暗地里人的视线,只是面才吃了一半就扰了兴致,辜负了美食不过想想反正又不是她付钱,心中乐开了花,现在似饱非饱也再吃不下什么东西,寻思还是先回赵王府再说。
王府的小厮们都已熟悉了她,和守门的护卫打了个招呼便踏进府门,雕栏红瓦依旧和往常一模一样,杜丰素爱整洁整个王府被打扫得不染杂尘,只是今日刚步入府中天井,忽觉得今日花香格外引鼻。
她转头望去只见天井正中横梁之下,杜丰引笔站立石桌一侧,她顿了一小会还是决定前去瞧瞧。
杜丰听闻后身来人,望去只见李若澜悬挂着一扶包袱走来,微微一笑道:“李兄弟你来得正好,替我瞧瞧我这幅画做得怎么样?”
李若澜浅笑应好,近身望去,只见白净腾纸上悬挂半轮余阳徐徐潜入极浦大洋之下,江河似乎与河风嬉戏在河面旋起阵阵麟纹,苍穹之上两行大雁沿着余阳方向飞去,突兀之处却是一只大雁脱离队列沿着另一方向飞去,离雁群越来越远,激起一阵萧索意境,岸汀处映红夹绿,一女子散发披肩素衣长裙眺望长空,手中橫持一杆管乐对空奏乐,虽是背对着画出此人形象,她看着身形心中一滞这画中之人形象不是她又会是谁。
“王爷不仅写得了一手好字,还做得一手好画,在下为之敬佩。”
她心中叹息,看来这玉已然被杜丰收到,杜丰那个二舅行动速度可真是快啊,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心已经不会再分出给到另一个人。
杜丰笑容和往常无异,说道:“这画已经做成,然而还差题字,李兄弟你看看提些什么好?”
李若澜挠了挠头摆手推辞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你这幅画做得这样好,我字写得很差那不是扰了此画的意境了吗?”
杜丰望着她,缓缓道:“没事,只要是李兄弟你所作,又有谁能比得上。”
李若澜有些堵得慌,杜丰看她的眼神是那样专注,她不敢再看他,提过笔来想想写些什么好呢?只是现在心中混乱竟不知道写些什么才好,算了那就随手抄录一首诗提在上吧。
她执笔在空白处驶过,上次杜丰教她草书后,现在她一手字比以前要好得多,看起来还算是入眼已经,一行七字,四行排列,最后提下日期,名字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不写了。
杜丰再一次看着李若澜写字,现在这一手字真的比当日要好多了,回想起当日教她技巧时的模样,那便娇羞可爱,再想起那日在亭下煎茶畅饮,她的每一个动作是那样的使他沉醉,原来这个他一直暗自揣测的李兄弟真的是自己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位佳人。
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她的怡然自若,她的不卑不亢,她的清丽脱俗,她的举止谈吐一颦一笑都已镌刻在他心中,或许那就是一见钟情吧,他将象征着自己身份同时也是象征着赵王妃的玉佩送给她,他不求她能懂其中含义只求此生能再与佳人一面。
命运的轮盘让两人在偶然下相遇,但又在偶然间两人相遇在一起,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相信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让两人在生命中能产生交织,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她参透那玉佩后没有一丝犹豫就将这玉佩退还给他。
她不被名利所束缚,但又为何在听到做了六品官能领到一百多两银子的俸禄而高兴成那幅模样?
她不屑做赵王妃,即便是他的深情也无动于衷,但又说大雁不成双,此生誓消亡这等情意真挚的誓言?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放弃富贵荣华,拒绝他的心意?
这样的一位女子他有些猜不透,但又不敢去猜,他心中有多恐惧她说出和另一男人情真意笃等话语,心头有些发苦,原来哪怕是一国王爷自己想要的爱情也是不可能买不到的。
他抬头掠过佳人倩影,看向画卷上的所提内容,越读心头就越是苦涩,她竟是不给自己一点机会啊...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李兄弟,你本名是李若澜还是余幼卿呢?我可不想到现在连你真名到底是哪一个还不知道。”
李若澜朝他看去,杜丰神色有些黯然,虽是面容和煦但那一丝落寞仍是被她察觉出,朱唇微启:“自然是李若澜,这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杜丰拿过笔,在诗的左下角提上她的本名,静看着她笑道:“物时人,没有人这怎么行。”他隔空拂过三字,李若澜看得有些难受,杜丰的这种深情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对于她来说杜丰相当于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个好朋友,她对他除了友情之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愫,她不能让杜丰困于和自己的没有未来的情感之中,他越是这样的话接下来她便越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王爷,每个人一生要遇到无数人,绝大多数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我相信你真正的有缘人总会在一天和你相遇,不要为一个过客倾注太多没必要的心血。”
她深情并茂,说的是肺腑之言,然而这种话在杜丰听来却如同锉刀在他心头锉下一块块碎块,她让他放下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何很平常的话听起来却如此残忍。
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问道:“那李兄弟恕我冒昧你所认定的那个人怎么样?”
李若澜蹙额思索,回想起和陈涵在一起的时光,他有时很皮,但让她很安心,两人待在一起就感觉很快乐,两人也争吵过但他却不会让她失望,包容她宠着她,笑道:“我俩认识十年了,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穷小子,虽然聚少离多但我们在一起就能让我放下一切包袱,感到很快乐,爱情其实有时候就这样简单,没有那么浮夸。”
杜丰看她说着眉梢眼角都自然挂着笑意,便已知道她是真心喜欢着那人,没想到他一堂堂王爷居然还比不过一个穷小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只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知道爱情真的是强求不来,也只能释怀,当初虽是一见钟情,但他当初的希愿不就是能有机会再看她一眼仅此而已么?既然愿望已经实现还有何求,只要她能真正过得好,他也会感到快乐吧。
“若澜,那我祝你幸福,我不希望哪一天看到他伤害你的样子,我担心我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我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快乐,好么?”
杜丰望着她,收住眼神中那抹羡慕的光彩,展开往日一模一样的笑意,李若澜闻言心中大喜,杜丰能够释怀那就是最好,她可不想看到杜丰因为她而失落的样子,那样她也会自责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