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晴幽幽醒来时，头脑依旧有些糊涂。
她还记得最后的印象是自己正待在迷津渡渡口石林边缘，被魏索用幻术变化成了一颗石头，静静等待着捕获鱼龙的时机。
结果没想到在石林中等候片刻，眼中忽然一花，身体一软，就此人事不省了。
发生了什么？是被偷袭了？
苏晴一个激灵，正准备警惕地查看一下自己和周围的情况，没想到一睁眼，却看见了魏索那张憨厚中带点自责的神情，心里顿时就是一松。
既然魏索都没事，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她是否可能被魏索迷晕轻薄，且不提苏晴已非处子，压根不会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对魏索的心理还是拿得准的。
这种满腹诗书礼仪的家伙，此刻肯定在考虑要用守礼君子之徳给自己留下好印象云云，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晴晴，你……你醒了？”“魏索”依然是那副欠打的结巴语气。
苏晴坐直身子，观察了下周围，发现没什么异样不假，但也没看见那个她最想要看见的东西，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鱼龙呢？”
贞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东西。要是白跑一趟，那之前的忍着恶心的好声好气可就亏大了。
“魏索”身体一颤，手都在抖，良久后才局促说道：“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迷津渡毕竟……毕竟废弃太久，幻阵出问题了，若是我不干扰还能困住鱼龙，结果一干扰就出了岔子。”
苏晴面色一阴，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出了什么岔子？”
“魏索”讷讷道：“对不起晴晴，幻阵一变……我行气也出了问题，幻阵的坎位节点被我弄成了离位，然后庚辛转换，卯甲闭塞……”
“说重点。”
“然后反而我们两个都被迷晕了，我……我也是刚醒。所以晴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苏晴的耐性已经耗尽，直接打断道：“关键是，鱼龙呢？”
她最后依稀还记得听到了一声龙吟，还看见了一个纤细的黑影，至少迷津渡困住了一条鱼龙是不假。
“跑……跑了。”“魏索”低下头，语气十分不安。
“跑哪里了？还在迷津渡？”
“跑出……望乡了。”
绕是苏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只觉眼前忽然一黑，险些又晕了过去。
没有希望果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刚刚生出了希望，结果又被掐灭在萌芽里。
好容易有了个盼头，终于能靠鱼龙出一次头，现在可好，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苏晴本来想得好好的，这鱼龙对她本身又没多大用，但肯定也不能献给星巫，因为就算博得星巫一时欢喜宠幸，自己本身又没什么天赋，还不是给点赏赐，转眼就忘了。
可如果靠鱼龙在巫神祭典上出了头，那自己至少就出名了，即使瞒着星巫会惹他不欢，但众目睽睽下，为了面子，星巫也不得不吞下这口气，花心思培养自己。
这当然是小聪明，可小聪明未尝不能有大成就。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多少少年俊彦就是靠这样的小聪明出头的，甚至当代八巫之一的山巫，最开始就是因为不受上代山巫赏识，于是在祭典上讨了镜巫欢心才慢慢起家的。
正因如此，其他七巫对镜巫多有不满，可那又和她苏晴何干呢？
只是想得好归想得好，再想的好，没抓到鱼龙，一切都是白搭。
看着“魏索”那张歉疚的面孔，苏晴险些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好在理智止住了她，知道和这家伙置气毫无必要，反而之后可能影响自己的形象，这魏索常常给自己送礼，要是恶了他，以后本来紧缩的修炼用度恐怕就更少了。
要及时止损。
苏晴仅剩的理智在告诫自己。
不过也没心情虚与委蛇了，苏晴深深看了“魏索”一眼，当下转身就走，准备回去好好静静，之后再另寻机会，谁知刚走了一半，却又被“魏索”堵住了。
苏晴已经没了耐性，就算不想影响自己的形象，也懒得再装善解人意了，于是径自道：“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说什么？”
站在她面前的“魏索”并没有说话，只是微低着头，一脸纠结，苏晴正想懒得理他直接走人时，才看见他下定决心似的握了握拳头，然后望着自己很痛苦地说道：“晴晴，我知道，你想靠鱼龙在巫神祭典上出头。但归根到底，这都是为了有更好的修炼环境吧？”
这倒不假，苏晴点了点头，冷眼看着魏索。
随即“魏索”凄声道：“现在鱼龙不见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失望，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只要一想到你又要回复过去那样日渐憔悴的模样，我就心痛欲碎，难以自拔。所以我思考再三，最后还是下了决定。”
“嗯？”苏晴挑了挑眉。
“既然晴晴你更多只是想有更好的修炼环境，那暂时脱不脱离星巫，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到这里，“魏索”已经泣不成声。
苏晴脸色越发古怪，她记得魏索天真到还以为自己出头后就会脱离星巫来着。
接着“魏索”又一脸决绝地说道：“晴晴你也知道，我祖上曾经也是九巫之一，有过一些神奇的传承。其中就有一部《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是一部在境界低微时也能发挥巨大作用的双修之法。”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晴听得一头雾水，这东拉西扯的，听得她都有些烦了。
谁知“魏索”兀自沉浸在悲伤里，自顾自说道：“虽然那功法现在传承有些残缺，可剩下的其中一段恰恰就是专门针对女修的，可以让女修更加容光焕发不说，双修时……还能为男修提供更多的助力。”
“而且这功法和寻常双修功法不同，不是采阴补阳，然后往复循环，而是以女修作为介质，从而汲取天地元气。所以……男性修为越高，和女修相差越大，非但不会像普通双修功法那样收益边际递减，反而会更增助力。唯一缺点就是，女修虽然不会因此被采补得亏空，但也没什么多的收益，是专门成全别人的法门。”
一口气说到这里，“魏索”的神情已怆然至极：“可对晴晴你来说，只要能讨得星巫的欢喜，想必就足够了……对吧？”
最后两个字说出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饱含泪水。
苏晴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一时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星巫一直苦于没有上好的双修法门，只要你修炼了这门功法，想必在他心里，你的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你就……你就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
其实这时“魏索”的表情已经哀痛到扭曲，显得有些浮夸，用词也不那么斟酌，甚至无异于怂恿了。
然而苏晴已经陷入惊喜之中，一时也没注意到这点。
她当然明白“魏索”的意思，如果拥有这部功法，到时候星巫必定会食髓知味，对她千依百顺。这样下来，她先前一直发愁的修炼资源也就不成问题了。不仅如此，再和那些姐姐妹妹们相见之时，想必她们也只会一脸嫉妒地望着自己，自己的头必然可以抬得老高。
“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苏晴兀自不敢相信，不确认地问道。
“魏索”痛心疾首道：“以色娱人终究不是正道啊！况且，晴晴，我也是男人啊！有哪个男人愿意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承欢于别人胯下！”
“所以，为了我，你甚至愿意忍受这样的委屈和屈辱？”苏晴这次是真的有些感动了，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畏畏缩缩的书呆子竟然有这样一份心思，虽然愚蠢，但不得不说甚至有些伟大了。
“魏索”含着泪点头道：“没关系的！无论怎样，在我心里，晴晴你永远是最纯洁无暇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是了。”
苏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虽然十动然拒，她分得清感动和喜欢的区别，并且对所谓情感之事，只是当成达成修炼目标的利用手段而已，可是看见“魏索”那张平凡的面孔，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顺眼了许多。
真是个好人啊。
以后对他稍稍温柔一些吧。
他不是喜欢自己称赞他吗，那就在“学识渊博”之外，再多夸他一句“急公好义”、“善解人意”吧，貌似也找不到其他好词了。
嗯，就这样。
说完魏索将那本封面上印着“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旧书递给她，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挥挥手，便决然转身离去。
独留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凄清寒冷，彻照大地。
苏晴望着那抹凄然的月光，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失了神。
“阴阳大悲，阴阳大悲……”
她嘴里喃喃着。
一面是阴阳双修，一面是好人哭泣，可不就是阴阳大悲？
……
……
不过仅仅感叹了片刻，苏晴便心中一跳，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适才刚刚醒来，心情一波三折，百感交集之余，并没注意到异样，现在想来，这“魏索”开始还是那副结巴模样，怎么到后来交书于自己手中时，却忽然流畅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