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另外几位首领都用戒备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寡不敌众的假穷奇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境之中。但他并未就此死心,这个身份未知的冒牌货仍在继续诡辩,试着寻找转机。
“闻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老夫乃是如假包换的穷奇,岂容你空口白牙地污蔑?老夫素来听闻你与这玄镜是一丘之貉,本来还有所怀疑,没想到你如今果然帮着他泼我脏水,是我看错你了!”
“虽然我也觉得穷奇首领今天怪怪的,但我仔细观察过了,他的手背上的确印有王的印记,这可是咋们上任的时候由使者大人亲自印上的,做不了假。”追光在表达自己疑惑的时候使用的措辞也颇为谨慎,似乎是害怕万一判断错误,会被人当作假穷奇的同伙。
“追光说得对,这身体的确是穷奇本人不假,”闻风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还伸出一只手指着穷奇的鼻子,看上去似乎把握十足的样子,“但这内里的灵魂嘛,可就不一定了。”
蜷缩在阴影之中的烛影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操控他人灵魂的魔法?这可太玄乎了,别说一般人了,就是玄镜也未必做得到吧。”
“我还真做得到。不过这个法术的难度确实很高,除非你是天才,否则到死也未必能掌握一点皮毛。”
玄镜回答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炫耀的意味,与此同时,他还很不服气地瞪了烛影一眼,仿佛是在警告对方,再敢质疑自己的能力就让他亲眼见识见识。
“要完全控制一个活人,并且长时间内不露出任何破绽,确实很难,可如果是控制尸体就容易多了。烛影,你身为利奎岛上最强的通灵者,这种程度的把戏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闻风这番话说完,烛影、玄镜、追光和斩轮都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连向来牙尖嘴利的青鲨都没有提出任何反驳的意见。而假穷奇见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似乎也彻底放弃了伪装,他一边朝闻风赞许地点着头,一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双手。
“有意思,你是怎么发现的?”
闻风见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干脆也不紧不慢地解释说:“其实你已经伪装得很接近完美了,看得出来,你事先做足了功课,对利奎岛,对我们每个人,甚至对穷奇的一些小习惯都了如指掌,但一个人说话的习惯却是很难改变的。穷奇是个耿直的粗人,他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毫不拖泥带水。而你,用了太多文绉绉的词汇,穷奇恐怕连这些词的意思都弄不明白,又怎么会自己主动去使用呢?”
“原来如此,不愧是潜伏者的首领,果然是伪装方面的专家。”假穷奇带着几分敬意说。
闻风双手抱拳回答:“赞美就不必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诸神派你来的?”
“你们既然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那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一旁的斩轮神情严肃地问。
“调查地形,统计兵力,削弱敌将,挑拨离间。”
“所以你故意把方安轲的尸体埋到我们术师一族的领地里,搞得好像是穷奇首领恶意嫁祸一样,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互相争斗,是不是?”感觉自己被耍了的玄镜有些气恼地问。
“不止呢,还可以制造恐慌,动摇军心,让你们未战先乱。”
“为什么要杀方安轲?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追光在一番思索之后问到。
“一介书生,有什么好特别的?只是我控制尸体需要用到蛊,这个倒霉蛋刚好是我养蛊的容器罢了。”
“所以他的尸体会出现在穷奇的帐篷里,纯粹是因为你在那里把蛊转移到了穷奇身上?”烛影半信半疑地问。
“是的,是你们自己想太多。”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杀石羊?就是那个被你抛尸在海里的小战士。”追光眉头紧锁地追问到。
“因为我杀死穷奇的时候被他看到了,我只能让他永远闭上嘴了,就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杀掉穷奇的?以穷奇的实力,我不相信有人能在战士的营地里悄无声息地杀掉他。”
青鲨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趁其不备,突然下手呗。更何况别说他了,一对一的话,你们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口气倒不小,但我只怕是你太高估自己了。”斩轮试图用嘲笑的表情说出这番话,以此来显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有些不自觉地僵掉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看不起各位的意思,毕竟我是诸神的仆人,与你们这些凡人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个假穷奇倒是出乎意料地爽快,身份暴露之后,把自己的来历和目的都交代了个一干二净,几乎可以说是有问必答,但答案究竟有几句真几句假,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各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准备离开了。”冒牌穷奇见几位首领不说话了,便作势想要离开的样子。
“你认为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闻风说完后,一脸冷酷地拦在了对方的去路之上。另外五位首领见状也纷纷摆出了进攻的架势,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六人便将这个冒牌穷奇团团围住。
冒牌穷奇面对这样的阵仗却丝毫不慌,他环视了一圈众人之后,皮笑肉不笑地挖苦说:“你们觉得自己能困住我吗?我的本体根本就不在这里,你们困住的只是穷奇的躯壳罢了。”
“那可不一定!”
追光说着从大衣内部拿出了一个绣着金丝的红色锦囊,那是她的法宝——乾坤袋。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这袋子表面看上去虽小,内里的空间却足以容纳上百件大小各异的道具发明。
只见追光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架散发着银色金属光泽的护目镜,然后二话不说就将这个颇具未来感的小玩意儿戴在了头上,接着一边调适着上面的按钮一边说:“这种仪器能够追踪到视野里所有的热量,然后以图像的形式表现出来,哪怕是蛊也不例外。只要我们先将你的蛊抓住,我自有别的发明能追踪到你本人。”
“不愧是追光,关键时刻总能拿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具来。”虽然青鲨的本意是想赞美追光,但用词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
追光并未回应青鲨的赞美,因为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操控仪器上面。但奇怪的是,她在护目镜的显示屏上看到了现场每个人的红色影子,却死活找不到蛊的身影。
“奇怪,视野里根本没有任何小型生物的影子,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坏掉了吗?不应该啊……”追光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抱怨到。
但冒牌穷奇却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追光身上时突然行动了起来,他直接操控着穷奇的身体,飞一般地往出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你休想得逞!”
注意到冒牌穷奇异常动向的斩轮大吼一声,立马震动着他巨大的翅膀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只花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他就成功追上了对方。这个狡猾的冒牌货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他本想靠着穷奇强健的身躯强行突围,可斩轮却抢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只见斩轮在空中飞快的盘旋着,速度越来越快的他竟逐渐模糊了身影,最后索性化成了一道金色的闪光,朝着冒牌穷奇猛冲而去。
这冒牌穷奇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见那空中数道金光闪过,紧接着,他突然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结实的身体上也不知何时多出了数十道新鲜的血痕。而在刚才化作一道金光的斩轮,却又突然之间连人带斧出现在了冒牌穷奇的正上方。
“切,不愧是号称日行千里的金色雄鹰,速度果然够快。”冒牌穷奇双手撑着地,咬紧牙根赞美到。
“不是说我们一对一没人是你的对手吗?”斩轮盛气凌人地数落着对方说。
冒牌穷奇会心一笑,挑衅地说:“那不是这死人的身体发挥不出我真正的力量吗?要不,我早把你这只雄鹰杀掉炖汤喝了。”
“手下败将,还敢嘴硬!”
怒不可遏的斩轮再一次化作一道金色的闪光,这一次,他的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径直朝着冒牌穷奇的方向俯冲了下来。因为斩轮的速度实在太快,导致整个人的残影都仿佛连成了一条金色的丝带,只见这条金色的光带将冒牌穷奇团团围住,然后就开始越缩越小,每多一秒,穷奇的身体表面就会多出好几道新鲜的血痕。
在冒牌穷奇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和另外几位首领的劝阻声中,勉强发泄完心中怒火的斩轮才不太情愿地停了下来。而此刻的冒牌穷奇却早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上再也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肤了。
飞在半空中的斩轮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呜咽的冒牌穷奇,极其嚣张地说:“这一次,我避开了你身上所有的要害,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再留情面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倒是来啊!鸟人。”
冒牌穷奇忍着钻心的疼痛狂笑起来,他血肉模糊的脸上也露出了近乎疯狂的表情,那无疑是在赤裸裸地挑衅。
“你找死!”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斩轮再一次猛冲下来,他手中的银色斧头闪耀着渗人的寒光,眼里也散发着十足的杀意,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住手!那是穷奇的身体!”
伴随着追光绝望的呼喊声,一条黑色的巨蛇突然挡在了冒牌穷奇和斩轮之间,这条长着六对翅膀和两个脑袋的灵界妖兽用自己坚硬的鳞片抵挡住了斩轮疯狂的攻势。
“斩轮,你给我冷静下来!这家伙是故意的!”召唤出双头巨蛇的烛影喘着粗气大喊到。
此刻,烛影脸上严肃的表情和平日里那个爱说风凉话的阴郁男人简直判若两人。一直等到斩轮冷静下来,收起自己手里的银斧之后,烛影才转而命令巨蛇将冒牌穷奇紧紧勒住,以免对方再耍什么花招。
“你们倒是来啊,杀了我啊,反正这身体也不是我的,随你们处置!倒是这血肉模糊的感觉可真带劲儿,又痛又爽,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疯狂嘲讽的冒牌穷奇,玄镜、斩轮和青鲨都已经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即使是烛影、闻风和追光这些相对理智的家伙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们既不能放任眼前的穷奇不管,但所有的攻击却又都无法对背后的操控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在摧残穷奇的遗体,实在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现在到底怎么办?”斩轮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问。
“不知道,生命追踪镜完全捕捉不到蛊的身影,可我检查过了,功能是好的啊……”追光一脸焦急地回答。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用蛊的巫术师。如果他是靠着巫蛊之术控制穷奇,那在斩轮攻击穷奇身体的时候,他就不可能感受到疼痛,而他刚才却疼得跪倒在了地上。所以我推测,他使用的应该是附身术,”玄镜说出自己的推论之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被巨蛇困住的冒牌穷奇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和像木偶一样操控尸体的巫蛊之术不同,这是一种能将自己的灵魂附身到死人身上的古老魔法,附身之后,死者身体的所有感官都将与你共通。而这个法术最大的弱点,就是在附身期间,施术者的本体不能离操控目标过远,而且会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的本体现在正昏睡在岛上的某一个地方?”追光若有所思地问。
“是的,利奎岛的周围都是大海,他不可能隔着大海使出附身之术,因此,他一定还在岛上。”玄镜斩钉截铁地回答
追光听完,一脸兴奋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我们把他的魂魄困在这里,再派人去岛上寻找他的本体不就行了?”
追光说完,再次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颗圆圆的小金属球,朝着冒牌穷奇的身上扔了过去。这种名为“绝对屏障”的金属球在命中目标之后会立刻展开强大的魔法力场,而这个力场会像一张网一样将对方包裹其中。不论是肉体也好,声音也好,甚至是灵魂也好,全都无法穿过这个屏障。
冒牌穷奇显然也知道追光投掷的是个什么东西,本打算多逗留一阵子的他立刻选择了逃跑。只见穷奇的身体突然开始猛烈地抽搐,接着,一团白色的雾气从他的七窍之中飘散了出来,那便是人的灵魄。
“他要跑了!”
见对方打算逃跑,青鲨大喊一声,然后也施展起了自己的独门绝技。只见她整个人的身体就像融化了一般,短短时间内就由固态转变为了液态,最后直接化作两道水柱,朝着穷奇的方向射了过去。
同时展开行动的还有化作一道金光的斩轮、变成一团黑影的闻风、吟唱着咒语的玄镜以及操控着双头大蛇的烛影。
但肉体也好,液体也好,甚至是扔出去的金属小球也好,有实体的东西在速度上终究稍逊魂魄一筹。在它们到达之前,入侵者的魂魄就已经穿过了密室的楼梯,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扑了个空的斩轮、闻风和青鲨懊恼地猛砸着身旁的墙壁,烛影、玄镜和追光也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六个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失败。而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只留下了穷奇伤痕累累的尸体,以及从头到尾都处于昏迷状态的小战士。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追光第一个站出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知道,再这么懊悔下去也于事无补。
“必须把那个人揪出来,否则还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他如果真能一对一干掉穷奇,那整座岛上就没有一个人是绝对安全的。”烛影有些后怕地分析到。
“切,天界诸神也不过如此,大战之前不是照样玩儿这些不光彩的手段?今天的耻辱,老娘他日一定会从他们身上讨回来!”青鲨愤愤不平地抱怨说。
“是啊,真卑鄙,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如今看来,我们这个‘逆天而行’逆的也不是什么好天,”闻风也一改往日的淡定,恶狠狠地说到,“不过说起来,穷奇首领的尸体眼下该怎么处理?他身上全是斩轮的斧痕,要是让战士一族的人看到了,我们还真不好解释。”
“先埋了,然后对外就说是入侵者干的呗,本来杀死他的也不是我们啊。总之,只要别让战士们看到他身上的斧头印儿,再来场轰轰烈烈的葬礼就行了。”
玄镜回答时候的语气相较其他人倒是淡定不少,虽然失败的打击也让他有些不快,但穷奇的死对他而言不过是少了一个迂腐的死对头罢了,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就更加谈不上触动了。
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讨之后,六人最终达成共识。由最擅长隐藏自己踪迹的闻风去处理穷奇的尸体,其余五人各自返回营地传达穷奇的死讯,并于今晚举行穷奇的葬礼,同时宣布全岛进入戒严状态。而密室里这位昏迷不醒的小战士则由追光带回机械师的营地里,等到给他清除掉这段记忆后再放他回去。至于入侵者,一时半会确实还想不到较好的抓捕方案,只得先暂时搁置下来,慢慢再从长计议了。
在确定好行动方案之后,雷厉风行的青鲨率先冲出了密室,斩轮、闻风和烛影也紧随其后。但正当玄镜打算离开之时,他身后的追光却叫住了他。
“玄镜,我还是觉得那家伙的解释漏洞太多,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