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过了安定桥,再有几里路,就到了安定府城门口。
夜已经很深了,李亦如刚刚打了一架,又驮着重重的行李赶了很长的路程,此时已是人乏马困,累的紧。赶紧问师父:“您不说到了安定找店家吗?店家呢?”
李从来从李亦如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毯子,铺在城楼下面的一方青石上,躺了上去,悠悠来了句:“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歇脚之处,等天亮城门开了,我们继续赶路,抓紧时间睡吧。”
“啊???师父,您这么多年没有出书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您嘴里就没有几句真话啊?”
已经躺好的那位转过身骂道:“混账,有这样跟师父说话的吗?”
依然背着行李站在原地的人也毫不示弱:“可是唯一的毯子你连铺带盖,我怎么办?”却只换来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李亦如心里苦啊,我能不能回圣都啊。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躺在唯一一块石台子上的李从来早已醒来,到了他这个境界,即使再累,只要稍作休息,运气养身一会也就过去了。也不知道从哪来搞来的清水,正仔细清洗着自己头发和胡须。
数丈高的城门开合时发出的巨大的吱呀声吵醒了就躺在门洞子里的李亦如。门扇推出的巨大的尘土让李亦如第一个哈欠就吃进去了不知道多少,就那样在土里面躺了一夜,生怕东西被人偷走,就把包袱抱在自己怀里,此时的他,可别提多邋遢了。
“师父,您的水徒儿能喝......”
正当说着,李从来将自己常年使用的小罐里的最后一点水哗一声泼了出去。
李亦如顿时就要跳起来了,仿佛就要哭出来,可是嘴里现在满是尘土,加上已经好久没有进水,嗓子就跟要冒烟一样,想骂人的心都有,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推开门的守卫于是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要饭的小叫花子正像猴子一样在一个十分儒雅的先生面前鸡飞狗跳着,可能下一刻,这位先生就有危险。
守卫们从穿着就能看出,这个先生不是成里的贵人,就是外面来的贵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叫花子给打了,都上前去,拖着李亦如的胳膊就往城内走去。
李从来笑了笑,跟在后面,看着李亦如瞪大的双眼和大张着的嘴,别人听不清李亦如在说什么,可李从来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他的嘴型分明在说:“李从来,老子算你狠!”
进了城区,李从来也就再没有戏弄于李亦如,草草像军士们解释清楚以后,带着李亦如往城内走去。前脚还暴跳如雷的李亦如看到师父从怀中拿出不知道从何时带着身上的水袋,又立马变得喜笑颜开,表达了对师父无线的亲昵。
安定城不同于其他的城池,即便是一州府衙所在地的雍州府城,也是只有四个门,可这安定门却偏偏多了一个门。
这个典故李亦如在师祖写的书中看到过。当年,这安定城作为最靠近齐国的城池,几代帝王都派了重兵把守此地。早年间建城的时候,安定本来是有四个门的,但是当年伐齐一战,齐国派了数万大军,于安定河下游建了黄羊桥,由安定河北上,在城西北侧硬生生攻破了一处城楼,后来也就是第五个门了。
李亦如心里想着这个典故,心里还是纳闷,李从来也看出来他的疑问,故而说到:“这个门是你师父建的,你信吗?”
“嗯?师父你这么厉害的吗?还会盖房子?”
“唉,这可跟盖房子是两码事,有时间,我教你。”
李亦如虽嘴上说好,但心里却在想,鬼才学你这些东西。
他们此行,就是要从南门进入,由当年新建的那座门出去,出了那座门,再不多久,就能看到那座桥,过了那座桥,就能看到当年的齐国战场了。
出了圣都已经有近二十天之久,崇文帝的案桌上几乎天天都有关于李亦如的奏报。
崇文皇帝,对于这个儿子,心里是有说不出的感情在其中的。
大皇子自经历那件事以后吗,收敛的很多。崇文皇帝也实现了当年对于先皇后的承诺,给大皇子找了楚国最好的老师,只不过离李从来还是差了很多。让大皇子担上了吏部的主事。伍承运很清楚为什么陛下会让大皇子主事吏部,但是从来也没有干涉过。
崇文帝的病好了以后,又接连有了五个孩子,其中四个皇子,一个公主。子嗣与储君等事宜确实不需要再多过担心,但是这个官文上已写明早殴的皇子,却无时无刻不牵着他与熹妃娘娘的心。
虽是皇家最无情,但终究可怜天下父母心。
......
......
再来说蓬头垢面的李亦如,此时最大的愿望是能够找一家店洗一洗,吃点东西,最好能饱饱的睡上一觉。可是他已经央求了师父好多次,李从来也没有答应他。
他默默跟在李从来的后面,虽表面上很乖巧,但背地里,却将手伸进包袱数着出门时师父带的银两。
我们也不穷啊?不吃饭,也不住店,带着好几百两银子是用来干嘛的啊?
心里正想着时,李从来突然回头,低声喝道:“你这竖子,怎好打师父的主意?”
李亦如使出惯用伎俩,嬉皮笑脸说到:“徒儿拿师父的钱,能叫打师父的主意吗?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圣人也曾曰过......”还未待说完,李从来拿着扇子对着李亦如头顶就是一记。问到:“你可还要讨打?”
李亦如这些年,嘴上不怕师父,但心里是真心畏惧的,也就只好闭了嘴,乖乖的跟在了后面。眼看就要到达西北边那个门了。
就在快要到达之时,在街道旁的一个书摊旁,师父停下了脚步。
这些年,李亦如也习惯了。嗜书如命的李从来,看见美女可能正眼都不看一眼,但是看见书就跟看见自己的宝贝一样,挪不动步子。
他很自然的跟在师父后面站了下来。他知道,师父肯定一时半会走不了了,索性卸下重重的包袱,放在原地坐了下来。
“亦如,你去找家客店先住下来,然后拿点银两来找为师,为师就在这等你。”
听到师父发话,李亦如好像听错了一般,斜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师父,仿佛在说:“师父你再讲一遍?”
“你去找家客店先住下来,然后拿点银两来找为师,清楚了吗?”李从来再重复一遍,还未说完,李亦如立马跳起来,背起包袱,蹦跳着跑远了。
先前说好了,要抓紧赶路的,怎么突然就要住店呢?
李亦如心里这样想着,但依旧没有停止脚步,很快,他就来到一家客栈,这是一家不怎么大的客栈,里面的陈设看起来也很老了。要不是门前挂着住宿一夜二十文的招牌,李亦如也不会进来。
出门前,师父将所有的银两“借”给李亦如使用,说好了回来以后要算账的。而且这师徒俩,老的出了买书,小的除了喝酒,在别的方面是真的抠的要紧。这次出来,更是将师父这些年攒下来的足足二百两纹银全都带上了,不省着点用,回不了圣都可还了得。
要了普通住房一间,草草的将自己清洗一番,再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就拿着所有的银子出门去了。要是让师父久等,他说不定又要吃打。
但是,等李亦如再到书摊这边的时候,连书摊带他师父,都不见了踪影。
他很纳闷,怎么还能都不见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从路当中走过两人,一黑一白的衣服,待到近他身边,二人拖着他的胳膊,就要带他走。
李亦如已然是有小乘初境实力的人,但在此二人手中,却毫无动弹之力。
当年,师父刚教他的时候,一直教习的是鲁国书圣所留下的书派功法,后来更是夹杂着南国武道之术,再加上从小就研习太一心法的缘故,一般的同境界强者根本不是李亦如的对手。但是当下,他却毫无动弹之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二人实力,远高于李亦如几倍有余。
要说怕,李亦如是不怕的。但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要带他走,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同师父出来游历一番,却遇上这样的强者绑架自己,着实有些不对劲。
李亦如并不笨,昨夜的刺杀李亦如虽没有多问自己的师父,但是他心里明白,那些人不可能是拦路抢钱的劫匪,也不大像是来寻仇,所以这当中,一定有事。
很快,他就被这看不到面目的二人带到了一个院子。来人也毫不客气,许是知道他力气很大。用手腕般粗大的绳子将李亦如捆在了院子里拴马的柱子上。先前,李亦如连话都说不出来,此时好像是解开了禁忌,登时他就大骂起来:“你们这群王八蛋,要绑也不早绑,小爷才花钱开了房间,就被你们绑到这里,要杀之前,还我房钱!”“狗儿的,你们快放了小爷,我师父来了有你们好看的!”娘的,小爷多大个人,被你们用这么粗的绳子绑着,你们心安吗?“你们是哪里的牲口,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的厉害......”
可是骂了很久,这二人丝毫没有反应。于是听烦了,其中一人从马槽中拿起一把麦草就往李亦如嘴里塞。
唔,安静多了。
白衣服那人,确认李亦如再发不出声响后,进了屋子。留下黑衣那人守着李亦如。
不多时,从院子当中又走进一人。
此人一身素衣,手持一柄长剑,倒是能看清面目。他长的还算清秀,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但李亦如看得出来。此人,有很高的身手,亦或者有很强的实力。
他进了门以后,看了看李亦如,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亦如已然火冒三丈,但却无可奈何。
“你认识我吗?”“哦,你不能说话。”
“小黑啊,你就这样对待我的客人啊。”
看着来人假惺惺的语气以及敷衍的样子,李亦如干脆瞪过眼去,不再看他。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走到李亦如面前,一句话都没有,用力扯出了塞在李亦如嘴里的麦草!
“你他娘不能轻一点啊!”
麦草很硬,很扎人,再加上来人十分用力,李亦如嘴角已有鲜血留下。
来人听闻其嘴爆粗话,抬起手一巴掌就落在李亦如的脸上。
那位公子哥模样的人,“嘶”一声,踢了黑衣人一脚说到:“谁让你打他了。”
李亦如简直哭笑不得,一脸生无可恋之状:“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哈哈哈哈哈,小子,你怎么跟个泼皮无赖一样啊,怎么着,小屁孩要哭鼻子了吗?”那人阴阳怪气道。
“你们想怎么样吧?”我师父呢,是不是也被你们绑了?”虽这样说着,但是李亦如心里很清楚,堂堂书圣的传人,大乘境巅峰的强者,不可能像他这般落魄,说绑就能绑的。但此时是非不分,事情晦暗不明,最好还是别暴露身份。暂且先套问一下这些人的目的再说。
可是看来人的模样,光是腰间系的那块玉佩,李亦如全身的银子加起来乘以十倍也买不起,显然不是图财。且不说自己不是黄花大闺女,即便是,就先前蓬头垢面的样子也很难引起人的食欲。所以说也只有害命了。但是,他从小,除了天天殴打卖酒的老邱以外,也没有开罪过什么人啊?那老邱外号丘扒皮,比师父还抠门的人,这样的强者,是他能雇的起的吗?
唯一的可能就是师父得罪过得人,不敢去找师父的麻烦,来找他了。
正思忖间,那人说的话更是应证了此间李亦如心头所想。
那人道:“你师父我怎么可能敢动,十个我也打不过他老人家啊,也就是欺负欺负你了。”
李亦如心里一下子就恨透了师父,他得罪人,我来替他死,什么道理啊。
但是心里这样想着,李亦如也深知此时在劫难逃,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过过嘴瘾,登时就破口大骂,各种他当年偷老邱酒时老邱送给他的话今天都派上了用场。
一时间,唾沫星子满天飞,喷了那公子哥一脸,那公子哥嫌弃的摸了摸脸,手一挥,那黑衣人上去就是接连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李亦如呕出鲜血,站着的那位才喊停。
李亦如虽然受了皮肉之苦,但丝毫不影响他口出珠联,依旧各种秽语。
站着的那位实在听不下去了,喝道:“把这厮嘴给我堵上再打!”
虽被堵了嘴,但李亦如发出的嘟囔声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是一些不能入耳的词汇。黑衣人修为不低,长达一个时辰有余的一顿暴打外加绳索紧负之下,李亦如到底是没了力气,也不知是昏了还是睡着了,总之,挂着满嘴唇的鲜血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