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穆公子，我墨家祖训：墨氏子弟，凡入机关谷者，此生不得复问世事。”一个斗笠老者飘然而出，“烟雨阁与墨家一切的恩怨都已结清，就此收手可好？”
“师父？”墨冰一见老者的身形，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不禁惊呼出口，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隐藏下去。
“师父，您是墨家的人？”墨冰一时忘了身份，催马上前。
“墨冰。”苏南瞥见，一把拉住。墨冰这才醒悟过来，没有再动，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朝老者望去。
“你是墨冰的师父？”穆容眉梢一挑，“你与墨家是何关系？”
“我是墨家的前任宗主，墨渊的生父。”老者从喉底发出几声干笑，“也是墨冰这丫头的亲生父亲。”
“什么？！”
墨冰听闻此话，如遭雷击，包括穆容和紫灵在内的所有人也为之一惊。墨冰更是茫然地摇着头：“你胡说，我明明有生父，是他送我到你门下为徒的。”
“墨家的一切，向来都是传男不传女。我和你娘只有你跟渊儿两个孩子，为了避免出现如今这样的变故，使我墨家断了传承，才想出此法授你武功和制毒之术。”老者的声音飘渺不定，“渊儿继任宗主之位后，你也学成出山，老夫自然就效法先祖，隐居谷中，不问世事，为祖宗守灵。”
穆容回头看看墨冰：“也就是说，她如今是墨家唯一后人？”
老者颔首：“不错。”
“我可以不入机关谷，至于墨冰，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吧。”穆容沉吟片刻，突然说道。说完，穆容在所有人惊异地目光中调转马头，自顾自地走开。
“阁主，为何不入机关谷？”苏南追上来问道，“这老者不似俗人，这样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穆容看看紫灵，脸上依约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催动坐骑，朝外走去。苏南困惑不已，但终归不敢违背穆容的意思，指挥队伍跟着穆容撤离。墨冰一言不发，默然跟在队伍后面。
“紫姑娘。”紫灵正要离开，老者却突然叫住了她。
“何事？”紫灵回过头，“穆容能止住刀兵，便算报了你们夫妇的恩情。”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老者却是摇头，“老夫是想烦请姑娘，替我们夫妇关照冰儿。”
“你真的是她生父？”紫灵挑了下眉。
“信不或信，全在你们自己。”老者目中划过一丝黯然，“我亏欠这丫头太多了，只请姑娘替老夫了此心愿。”
“好，我答应你。”紫灵点了点头，纵马去赶烟雨阁的队伍。
当晚，烟雨阁的队伍回到大营修整，准备第二日启程返回燕京。晚饭后，紫灵来到墨冰的房间，发现墨冰神色怔怔的，眼角也依稀有干涸的泪痕。
“你相信，他是你的生父了？”紫灵坐到墨冰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从未骗过我。”墨冰的声音很干涩，紫灵不禁皱起了眉，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
“阁主会收手，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吧。”紫灵说着，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墨冰眼里的悲哀，“都说他如今变得无情嗜杀，但他心里还是体谅下属的。”
“阁主的好意，我明白。”墨冰嘴角抽动几下，“但是我已亲手断了墨家传承，还有何面目与父亲相认，更别说去见墨家的列祖列宗了。”
紫灵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没有再劝什么，拍了拍墨冰的肩，便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门，一阵哀婉的箫声飘来，紫灵定了定神，沿着箫声传来的方向信步寻去。
穆容正盘膝坐在一个丘陵的顶端，全神贯注地吹奏着手中的紫烟箫。眼前浮现出小师妹的倩影，不知不觉间，已是湿了眼眶。
一曲吹毕，穆容站起身，闭目挺立。晚风习习，轻轻扯动着他的衣角和下摆，垂在两颊旁的发丝，如同墨色的流苏一般，也随着晚风飞舞。良久，穆容缓缓睁开双目，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悲喜，目光冷醒，全没有半点私情。
“山顶风大，小心受了寒。”
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穆容转过身：“抱歉，我出来得太久了。”
紫灵站在他面前数丈开外，将他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我能理解。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吹箫。”
“自幼学的罢了，小殷也喜欢，所以吹给她听听。”穆容垂下眉眼，掩盖了目中翻涌的情绪，“阁中事务都安排好了吧？”
“都收拾妥当了，明日一早就能启程返回。”紫灵垂目看着穆容手中的紫烟箫，“何家那边我已派人探查过了，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不打算趟这浑水了。”
“辛苦你了。”穆容点点头，缓缓朝山下走去，经过紫灵身侧时，低声说道，“有你在，我真的很知足。”
“穆容。”紫灵转身叫住穆容，眼里闪动着一丝期待，“你何时，也能为我吹一次这紫烟箫呢？”
“我不会为你吹的。”穆容回头，看着紫灵讶异又失落的目光，抿唇笑了笑，“这紫烟箫的音色哀婉的很，只适合吹些哀歌悲曲。我......舍不得你离开。”
紫灵听得真切，双颊不禁泛起了红潮，走到穆容面前，既像玩笑，又似承诺地说道：“那我就永远陪着你，亲眼看着你一统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