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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这就是作文教育

管建刚

(一)

天蓉是语文老师,天蓉是班主任,天蓉办《班级作文周报》(以下简称《周报》)。一张《周报》,作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无缝对接了。

也是。作文要说真话、实话、心里话,说了真话、实话、心里话的作文,班主任顺藤往上看、往下瞧,号得出学生心灵的脉搏。《周报》呢,营造好了班级的舆论,学生在《周报》上说自己的故事,说自己的观点,学生会评价,会赞成,会反对。这样一来,作文和做人真的结合到了一处。这样的作文教学就不只是教学了,而是教育,作文教育了。

身为班主任的天蓉老师,做的是作文教育。

(二)

天蓉班上的学生,写的都是真事儿。没了真实,作文至少失去了大半的价值,作文教育也就成了无稽之谈。班上同学都是《周报》的读者,《周报》又督促着学生,作文要说真话、实话、心里话。

读着书中的一个个故事,读着书中的一篇篇学生作文,很朴素,谈不上文采,却那么舒心,就像吃多了饭店,吃着乡下阿妈种出来的香青菜,没有那种浓烈的膏汤,没有口舌的刺激,却温暖了我们的胃。

零食的故事,零食的作文,零食的教育。

绰号的故事,绰号的作文,绰号的教育。

同桌的故事,同桌的作文,同桌的教育。

金钱的故事,金钱的作文,金钱的教育。

彩票的故事,彩票的作文,彩票的教育。

捐款的故事,捐款的作文,捐款的教育。

偷花的故事,偷花的作文,偷花的教育……

偷花算是小偷吗?为班级偷花算小偷吗?天蓉老师的班上,学生都知道,这样的事儿也可以写成作文的。学生在作文里袒露了最真实的故事和想法,老师成了学生心灵的倾听者,那将是多么的幸福,也将是多么的责任重大。

课上有纪律,有教学任务,这要背,那要默,这要理解,那要死记,这要说一说,那要写一写。大多故事在课外。课堂之外,学生的心思活络了,手脚放开了,笑声大了,动作大了,这里摩擦,那里矛盾,这边笑声,那边哭声,这儿来找你打小报告,那儿来找你解决纠纷。没有耐心和细心,你就在烦躁中丢失了一个又一个印记着童年的故事。

光着头的简淳,时常惹是生非,今天这个同学写他,明天那个同学写他,他自己也写自己,简淳调侃自己,光头多好,洗脸顺带把头也洗了。随着故事的发展,随着作文一篇篇地发来,简淳跟同学的矛盾越来越多,简淳越来越暴力,天蓉老师恍然明白:简淳对光头的坦然,全是他的伪装。他变得敏感如一粒沙,哪怕小小的风,都能让他翻滚起来。他要保护自己,他学会了用拳头说话。

我为天蓉老师的细腻、细致和耐心而感动。这份细腻、细致和耐心或许不是天生的,而是作文教育使然。

(三)

厚厚的一本书,一本书的故事。天蓉老师怎么记得那么多的故事呢?

那是有《班级作文周报》。《周报》上,学生的一篇篇作文,好比一根根留在外头的记忆的线头,看到那几篇争论的作文,那个故事自然就在心头铺展开来了。

初三的年龄来读小学三年级的燕子,同学写:“她的力气很大,打起人来特别疼。连高大的男生都打不过她,我们女生就别提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反抗准挨揍……”仗着自己年龄大,力气大,以绝对的“优势”,所有同学都服从的小燕子,在《周报》舆论的影响下,她写:“平时我总爱打人,欺负弱小,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很讨厌我,不和我做朋友。”“今天,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了,我爱打人,喜欢让别人听我的,从没想过别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写一篇作文怎么可能一下改掉本性呢?同学又拿起笔来写:“课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燕子那,生怕别人抢了我的大新闻。我在她的面前清了清嗓子,大声地问道:‘燕子小姐,吴佳文他……’话还没说完,燕子那有力的拳头便高高举起,我见状,立即向着自己的座位跑去。”

看起来天真、小个的燕子,其实已经有了初三的思考:“我真的不想读书了。跟我一样年龄的女孩子,在饭店打工的多的是。她们过得很快乐,每个月可以领到自己的工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看家长的脸色用钱。饭店的工作并不累,只要将菜从这个桌子搬到那个桌子,客人吃饭的时候也可以玩玩手机上上网,多惬意。”

一篇篇作文,一个个故事,一个个情节,天蓉老师由此走进了学生的世界,走进了生长痛的小燕子的世界,走进了真实的教育世界。

天蓉老师的书里,不少“故事”都是“事故”。看着电视里的“事故”,你会觉得过瘾,欲罢不能。班级里学生的一个个“事故”,则让你痛苦,痛不欲生,苦不堪言。没有一个班级是没有“事故”的。没有一个婴儿是不摔跤就能学会走路的。儿童正在成长,成长中的儿童东碰西撞,有这样的故事,那样的事故,很正常。

有故事的老师一定有耐心。没耐心的老师,往往没有故事;即便有,也往往不会呵护故事,故事不是平淡无味,就是变为恼人的事故。有耐心的老师,学生身上的那些小事故,都会演变为一个个动人的好故事。天蓉将老师们一见就头疼的“事故”,变成了一个个可爱的“故事”,一本属于自己的可爱的“书”。

我常说,生活喜欢一帆风顺,而写作喜欢一波三折。你的教育生活里,如果有这样那样的波折,那么恭喜你,你可以像天蓉老师那样,拿起笔来写吧,所有的令你讨厌的“事故”,到了文字的世界里,都可以成为吸引人的故事。

写作,就是这样改变了我们的教育生活的幸福指数、幸福方式。显然,天蓉老师主动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借《敲诈疑云》的故事,说出了她的作文教育观——

是的,《班级作文周报》让简单的故事复杂了,而正是这种复杂性让生活多姿多彩。设想此事若不借助班级《周报》,简单地找来当时人加以教育,这教育该是多么无力呀!

(四)

作文,《周报》,班主任,作文教育,借助一个个故事,天蓉老师给我们做了多好的诠释。

多年后,学生来看你,他们或许不记得你那精彩的公开课了,不记得你那声情并茂的朗读了,不记得你那慷慨激昂的演讲了,他们记得当年的一个个故事,书中那样的故事。故事的生命力,一线老师的生命力。一个随口就能讲述学生故事的老师,在我看来,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好老师。

2005年,我出了第一本书《魔法作文营》,就写了我和学生的那些作文故事。2010年出版“管建刚作文教学系列”,《魔法作文营》更名为《我的作文教学故事》,同《我的作文教学革命》《我的作文教学主张》一起出版。

现在,看了天蓉老师的《我的作文教育故事》,我真心觉得,应该是“作文教育”的故事,而不是“作文教学”。可惜,2010年,我还没有这样的认识高度。这个遗憾,今天由天蓉老师来弥补,我由衷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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