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郁闷的事。
其中一项郁闷的，是不能和心爱的人携手共赏春光。
更郁闷的，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踏青同游。
脸上堆满遇见意中人时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傻笑，欧阳净的样子，没有一点得到刑部尚书亲点的精明干练。
吩咐跟随的属下在一株千叶绯桃下摆下美酒佳肴，欧阳净殷勤地请十二夜落座一同欣赏周遭的美色。
“大人真是悠闲啊。”
十二夜淡淡地嘲弄。
恩师之女亦是遭遇不测，身为门生的欧阳净不去想办法抓凶手或者干脆修书请驻扎边境的安西铁骑出兵剿灭崆峒洞，而是背上酒水来欣赏无边春色。
“十二姑娘误会了。我这不有事要跟十二姑娘商议，客栈老板说你来了山坳桃林，才匆忙赶来的。怎么没有看见端木公子？”
欧阳净急忙道，以免佳人把他定位在一个游手好闲，真本事没有靠一张阿谀奉承嘴巴吃饭的纨绔子弟。
“大人去客栈的时候没有看见他？”
十二夜诧异。
“没有。”
欧阳净确凿地回答。
“估计大人今天肯定会有消息传来，他才特意留在客栈等候大人。不过没有关系了，大人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欧阳净斟满十二夜的酒杯，他先干为敬。
“十二姑娘有没有听说过毒龙峰崆峒洞？”
“略听过一点。”
十二夜回敬了欧阳净一杯。
明明坐立不安，几次想离场都被十二夜阻止。安阳的县令大人，万一她说的话有什么令父母官大人不中听的，她的小日子可就难过了。
“毒龙峰崆峒洞的人擅长养蛊。他们虽然隶属南阳，却和东殇国有牵扯不断的关系。相传崆峒洞主的祖先还是东殇国的王族，只是因为当年争夺王位失败才不得不离开东殇安居在毒龙峰。”
“大人接着说。”
欧阳净的话让十二夜浮起了笑容。看来刑部尚书亲点的人做事还是很有效率的。
美人脸上赞赏的笑容让欧阳净飘然了一会儿。
“百年来，崆峒洞靠着蛊虫生存，一直隐居在毒龙峰，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直到司马明德继承了崆峒洞主之位。”
“短短几日，大人就调查得如此详细，尚书大人真是没有选错人。那么，大人知不知道司马明德为什么非要紫瞳女子来作为蛊神的神体？”
十二夜的笑容愈发灿烂。
欧阳净傻眼。他突然呼痛一声。他的小腿，被人狠狠地踢上一脚。瞬间麻痹的小脚肚让欧阳净的脸孔扭曲。误以为是十二夜出的脚，欧阳净忍声吞气。
十二夜瞄了一眼明明，没有揭穿，亦没有责怪她的无礼。
“在下觉得，司马明德其实想要的人是十二姑娘。六名女子，不过是失败的试验品而已。”
不错，司马明德的目标是她，目的是让她成为血红蛊虫的宿主。
十二夜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司马明德自己不去成为血红蛊虫的宿主，却要她来充当？司马明德不仅仅是让她成为宿主那么简单。他想利用她做什么？
偏居在林深路险的毒龙峰，花费百年的时间费尽心血培育出诏令天下蛊虫的蛊神，是为了重夺东殇王位，完成祖先的心愿？
东殇王族和南阳皇族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养蛊。蛊在东殇，拥有高于王族的地位。谁的蛊能够成为群蛊之王，那个人就是东殇的国君。百万两的酬劳，恐怕也只有东殇国君有如此大的手笔。
十二夜刚要开口，桃林外快步走来一位捕快，他俯身在欧阳净的耳朵边轻语了几句。
欧阳净的脸色顿变。他起身冲着十二夜拱手鞠了一躬。
“十二姑娘，这次真的要帮下官了。下官的前途和性命如今都在十二姑娘手里了。”
“县令大人何出此言？”
十二夜抿了一口酒，轻挑眉毛。
“大理寺卿已经到了安阳。”
欧阳净恳求。得到十二夜的颔首，欧阳净松了口气，他再一次拱手表示感谢，便和陪同的属下匆忙赶回安阳县衙迎接大理寺卿一行。
目送欧阳净走远，十二夜拎起酒壶，给明明斟上了一杯酒。
“是这样吗，明明？”
她问。
“姐姐在说什么呢？”
明明的神色变了又变，她反问。
“在说安阳县令此番的话是不是真的。”
十二夜松手，酒壶落在欧阳净临时搭建的便利木桌边上，滚落草地。一接触到酒壶里面的酒液，青草迅速枯萎，冒出几缕青蓝色的烟雾。
喝下十二夜敬酒的明明脸色骤变，不假思索地迅速地推动全身真气阻止毒气的散播。体内传来如常的气息却令她的脸色更加铁青。
她抬头，对上十二夜好暇以整的戏弄笑容。明明转了转眼睛，也笑了起来。
“姐姐是什么时候怀疑上我的？”
“现在。”
十二夜笑容不改。
明明一愣，她突然“咯咯”地掩唇而笑。单纯活泼的脸上，扬起的动人笑容，不亚于桃花的烂漫。
“姐姐聪颖过人，坚强美丽，果然是蛊神最好的宿主。”
“成为蛊神宿主对你们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蛊操纵的人可怕，更可怕的是操纵蛊的人。十二夜不敢想象，如果她的身体和意识被司马明德操控，将造成多么恐怖的后果。那远非一场血与杀戮能平定得了的。
“倾城给姐姐的羞辱，姐姐不想还回去吗？”
明明答非所问。
十二夜冷哼一声。自作孽的结果，她找谁去讨还？
崆峒洞以为抬出了倾城，她就会乖乖地把自己的身体送上？
“姐姐其实很明白，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何必苦苦去思恋不已？得不到，就毁了他。心太软了，受折磨的就是自己。”
冷酷的话，难以置信是从一位花信年华的少女口中说出。
她当然知道。十二夜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
年轻气盛，所以做起事情才懒得理会旁人的眼光。由于不会去多余的思考，因此也就更加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决定和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年轻，可真是好啊。
顺手拈起凋落桌面的绯色桃花，十二夜轻轻地抚摩有点干涩的花瓣。失去生命力的桃花，灵气也仿佛被风尘吸走。艳丽的红色，变得阴沉和灰暗。
“崆峒洞的好意在此谢过了。烦请转告司马洞主，他的厚爱心领了。”
拈花嫣然一笑的娇颜，令明明的脸色再次转青。
“姐姐拒绝得干脆利落，难道不怕姐夫有事发生？”
“哦，你们抓到了吗？”
十二夜微微挑眉。
明明语塞。崆峒洞分出两帮人马，其中一拨赶去了客栈，伺机抓住端木方以逼使十二夜就范。问题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成功的信号传来。
“抓到了，你再来威胁我。”
十二夜手中的桃花射出。
明明飞身后退避开桃花。桃花擦过她的脸，撕裂了肌肤。明明的半边脸，瞬间被鲜血染红。银色光波从她耳朵边的发鬓掠过，击中身后的千叶绯桃，削去枝干的桃树颤动，抖落一地绯红花雨。
明明站立的地方，周围的桃树忽地纷纷倒地。
“培育黑雾是费心费力费人工时间的事，明明不想连本钱都收不回吧？”
十二夜视若无睹从桃树下冒出的几名黑衣人，她笑吟吟道。
“跟得到姐姐相比，黑雾算得了什么。”
明明“咯咯”一笑。舔了舔嘴角边的血，她抿唇，发出尖锐的啸声。
“妹子先告辞了，就让黑雾孩子陪姐姐打发时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