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蕊和往常一样查看邮箱,登录电脑版微信和WhatsApp。今天不出意外,会是一个轻松的周五。老板没有发邮件布置新任务,WhatsApp上乙方的工作进展也还没更新,微信里基本都是各种群的晨间问候和打气鸡汤,无甚要紧。阳蕊呷了口学校cafe现磨的摩卡,开始构思这周要发的公众号帖子。
阳蕊这份工作算是一份传统意义上非常适合女性的工作。尽管在新加坡这个平均月薪4000多新币的国家,她3000多的收入,绝对属于扯后腿的,但作为一个私立学校大中华区市场部宣传专员,只要不在招生期,她每天的工作基本上也就是写写微信帖、发发微博,对接下不同项目的乙方。而且学校假期多,几乎从来不用加班,要论轻松程度,和国内某些国企有的一拼。最重要的,从事教育行业竟然在相亲市场上还是个优势,这一年来阳蕊深有体会。
自从去年和秦渤分手以后,阳蕊仿佛要和那个曾经深爱自己却未坚持到底的男人较劲一般,以一腔”势必找到比你更好的人“的孤勇,在一个海外非常知名的交友网站上注册了个账号。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私信箱就爆了。
对于这样的受欢迎程度,阳蕊在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她的颜值水平也就中偏上,而且在充斥着90后甚至00后的交友网站上,27岁的她在年龄上也不占优势,更不用说没有“本地户口”这个硬伤了。直到后来她和网站上的人见面,从不同人口中大概得到了一个答案:她有一张讨巧的“初恋脸”,再配合她的职业,使得不少人在没见她之前,脑中就已描绘出一个工作稳定、单纯善良、知书达理、相夫教子的形象,这对于亚洲很多想要寻找伴侣的男人来说,几乎是完美妻子的形象。
然而,在交友网站上受欢迎并没有让她在相亲的道路上走得顺畅一些,过去一年的现实告诉她,无论如何,她也再找不到比秦渤更好的人了。
在这个交友网站上,阳蕊收获了几千个like,和近百人说过话,见也见了好几十人。而这几十人都是她在对比综合条件和聊天情况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并不乏优秀的人物。但似乎走到相亲这一步的人,都和阳蕊一样,失去了爱人的勇气和能力,大家都像谈生意一样,开诚布公“我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你需要做怎样的妻子”。还有一些纯粹是为了玩儿,激情到位了做**也可,感情到位了做男女朋友也可,就是不想结婚。
当然这其中也有几个例外,条件不错,对阳蕊大概也确实有几分真心的喜欢。阳蕊告诉自己,遇到这样的人,就给彼此机会好好相处一下吧。可见了几次面,阳蕊发现虽然自己和他们在一起时,也能照常聊天,但脑子嗡嗡的,他们说了什么,压根儿也没听进去,他们无论做什么,也不能激起丝毫她情绪上的涟漪。
“但愿明天见的人是最后一个。”阳蕊看着交友网站上,周先生的profile,暗自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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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周先生选在了科学馆。阳蕊觉得挺有意思的,虽然选择这样的地方作为初次见面的场所,极有可能是科技宅,但如果话不投机,大不了分开参观,总好过一起吃饭,马上就走显得很不礼貌,为了避免尴尬还得找话题尬聊。
阳蕊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收腰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气质落落大方,在科技馆大门等了一阵的周先生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她,三步两步迎了上来。
阳蕊带了隐形眼镜,能清楚地确认正走近的这个男人和交友网站照片上的就是同一人,但真人比照片上看着更有气质。他穿了一件浅蓝的休闲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版型、质地都挺讲究,而且一看就经过细致的烫熨,在细节上十分加分。老实说,男人只要五官端正,身材身高适中,有衣品再有点气质,外形就已经不错了。这位周先生显然已达到标准。
“Rachel?”周先生喊的是她注册交友网站时用的假名。
“Dr Chew?”周先生在交友网站上的用户名是Jason Chew,资料显示他是一位PhD.,在大学做心理学讲师,于是阳蕊决定用学术界惯常的方式称呼他。
两人相视一笑,“暗号”是对上了。
“很高兴认识你,你比照片上更漂亮。”不知道是因为周先生说的是英文,还是他的态度神情太诚恳,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自然。
阳蕊笑道:“谢谢。”在中文语境中,被人夸奖,大多要谦虚几句,但在英文语境中,常常只需大方道谢或也赞美对方几句就好了。
“门票我已经买好了,你需要去洗手间吗,如果不需要,我们进去吧。”周先生脸上带着可亲的笑容,语气温柔。
阳蕊心想:相亲能遇到这样的绅士真的蛮难得了。在新加坡相亲,AA是很正常的,特别是这种可以分开买门票的情况。像周先生这样提前来把票买好,还能考虑到女孩子可能需要去洗手间补妆或方便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细心周到了。
“谢谢,不用啦。我们进去吧。”阳蕊报以甜美的微笑,看得周先生恍了下神。
阳蕊是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热爱新鲜事物的女孩儿,一进科学馆,瞬间忘了自己是来相亲的。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穿行在光影营造的科幻世界里,才感受过VR游戏逼真的城际飞行体验,又兴致勃勃地研究自己刚画上标记的纸质小车,是如何在几秒内成为大屏幕上色彩缤纷的动态影像的……整个过程中,周先生表现得格外体贴,在她玩儿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适时地帮她拍照、拎包,眼光始终聚焦在她身上。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玩得有些累了的阳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有些忘形了。连忙跑去不远处的饮料店买了两瓶饮料,递了一瓶给周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科技馆呀、海洋馆呀这些地方,有点忘乎所以了。”
周先生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接过饮料:“不会呀,我很高兴你喜欢这个安排,而且我看到了你更可爱的一面。”
“哈哈,不愧是心理学讲师,好会讲话。说真的,你情商那么高,各方面条件也不错,现实中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吗?怎么会在交友网站上找女朋友?”
大概是没有想到阳蕊会突然问到这么直接的问题。周先生愣了几秒,认真地回答道:“其实之前是有女朋友的,我们都已经申请组屋,准备结婚了。但因为女方要的彩礼有点超出我能承担的范围,最后我们经过慎重地讨论,决定分手。后来我朋友看我一个人,跟我说他在这个网站上找到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所以我抱着试试的心态就注册了。”
阳蕊本来只是好奇像他这样体面又体贴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会需要上交友网站找女朋友,结果挖出这么一个大瓜。阳蕊有些惊讶于他的坦白,像彩礼过重导致分手这样的敏感话题,竟然就这么向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和盘托出。不是他为人太过实诚,就是想借机把未来的隐患先摊开来说。
但不管怎样,阳蕊觉得是好事。便也直截了当道:“说实话,我是觉得在华人社会,彩礼这个事情更多的是一种形式。那些狮子大开口,’卖女儿’的做派自然是极其不可取的,但如果男方在这方面斤斤计较的话,也会给女方一种不被珍视的感觉。”
“Rachel,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要娶对方,当然不吝于表达对她的珍视。可当时她要20万新币,确实超出我和我家的能力范围。她也觉得我给不了她未来期待的生活,所以只能……”
20万新币,换算下来100万人民币左右,这在结婚成本普遍超高的中国,或许不算太高。但要知道在新加坡,20万新币差不多是一套三房式组屋的价值了。再加上新加坡家庭普遍是多子女家庭,且受西方思想影响较大,子女成年后一般在经济上都比较独立,即使父母在子女结婚这件事上会帮补,也都是量体裁衣的,不会倾囊而出的。
阳蕊猜想周先生大概也就出身普通家庭,虽在大学任教,收入较同龄人还算不错,但毕竟也才30出头,积蓄不多。结婚要考虑买房、婚礼、蜜月等一系列开销,20万彩礼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阳蕊对他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