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位长老深夜才抵达天火城,火家的家族会议次日才召开。雨书、风少薇初时按计划描述了一些情况,便离开了议事厅,任火家人关起门自己商量。厅中留下讨论的只是长老会几个长老、族长一系几位头面人物,火云列席听了一阵,后来也觉无聊出来了。雨书见他出来,笑道:“这其实也不是火家自己能解决的事,他们商量不出个结果的,但可能会派几个人过去。火云兄,有兴趣加入九曜星宫不?我可为你写封荐书力推。”
火云摇摇头:“要说没兴趣,那是假的,但进去可未必有好果子吃,我还是先等等看。”又说:“你们真的准备坐水家的商船南下?”
“是啊,难道还有更好的做法么?”
“坐船也好。南荒海边也多是荒野,虽然部分地方也不是沙漠了,但很多险地,有崇山峻岭、峡谷沼泽,道路崎岖不好走。海路的确最为顺当。”
“说起来也真羡慕你们南方,有这么一个大海,海边还有好些水草丰美之地。不像我家那儿,一年到头都不见下一场雨的。以前觉得风家那里已是难得的宝地,如今看来也只是和天火城附近差不多。”
“天火城算干旱了,毕竟离南荒海还有千里,中间又有高山阻隔。南面的丹崖港才是好地方,而我火家也就占了这一段海岸,不过分到二百多里长的岸线。不像金、水两家,在海边都有数千里地,等开发出来都是好地方。土家差点,是海岸沙漠,但也有些肥沃的土地,海岸也很长。”火云说道。
“火云兄应出过海吧!”
“小时候就去过多次海边了。倒是近些年都在大火山修行,几年没去过海岸了,天火城都来得少了。”
“火云兄,有件事我冒昧问下。大长老已经筑基了,算是修真者了。这么说,你们火家实际是有修真功法的?”
“都是从修真界出来的家族,谁家没点存底呀?”火云淡淡说道,“只不过层次可能不高,或者有些残缺罢了!”雨书心想我雨家便没有,玄黄武藏很特殊,应该不能算吧,而且那个好像还是武学的?于是问:“那火云你是不是也有修炼呢?”
“没有。按家族里的规矩,先天巅峰之下,不可接触此法。不过我想来也快了。成为修真者,谁不想啊?可是在荒星的环境下,起步修炼太艰难了。由武入道是我们必须的路子,连水若兰也是道武双修的。”火云说着,也有几分神往,“成为修真者,才是真正可飞行吧。先天凌虚境不过可以凌虚一小会儿罢了,高度、持久都不行。还是修真者的手段厉害,仙宫那帮人便是厉害的修真者。还有,听说修真者可以活很久,不像武者,与凡人寿命区别并不大,先天也不能保证百年。”
“确实艰难。不过,以前的武学底子也给了我们强劲的肉身,这也是我们的优势所在。水若兰修武何尝不是为了这个目的?”雨书说。
他们最后也不知火家议事厅里最终达成了什么协定。第二天一早,水家商队便离开了天火城,雨书和风少薇自然在其中。全队人不多,加他们也就二十七人,每人骑着一匹从火家租来的马,到丹崖港后再将马匹还给当地马行即可。这也是南方各家提供的一种租赁服务,四家资本都有参与,其中又以土家的马行最大。不过各家马行还不愿把服务扩展至长途,目前业务只在南荒海附近有限地域开展,最远不超过二千里,像大火山一带便没有。而水家自己的马行,目前只在水家地界内有,不像土家马行,在各家都开展了业务。水上安说土醇便是土家马行行主之子,也是土家家主亲传弟子,在土家挺有地位的。
对这新奇的商业模式雨书颇有兴趣,询问了一番其中的运作特点。水上安虽不是马行之人,但也对其有几分了解,向他讲述了好些马行知识,包括马匹饲养、状态判断等方面的一些要点。
水家商队成员都是轻装上路,明显都有储物器,而通往丹崖港的路显然经过修整,一路平坦,也没有碰上妖兽作乱,他们只花了两天时间便抵达了丹崖港。
丹崖港是南荒海边一处小港湾,因一处高上百丈的赤色悬崖得名。丹崖笔直入水,顶上建有灯塔,指引四方船只。丹崖港其余建筑则建在旁边略平缓些的山坡上,高低错落,虽没多少人,格局已很是壮观。
港口中泊这三艘打穿和十几艘小船。“小的都是渔船,那三艘大的才是商船,有两艘是火家的,而最高大那艘,便是我们水家的‘浮鲲号’!”水上安立马山坡上,指点着下方的港湾说。
雨书放眼望去,果见到一艘三桅大帆船,看着快有二十丈高,长更有四十丈。心想这简直就是水上的移动堡垒啊,雨家甚至没有一座比它大的地面建筑呢,宗祠都比它小些。“很漂亮的船啊!”他赞道,“它也是用木头造的吗?”
“是的,而且用了非常上等的木材,经特殊工艺处理,坚固、防火、防腐上都是绝佳。当然,船身局部还是蒙了铁皮的,这就更稳固了。”水上安自豪地说,“这是我们水家最大一艘商船了,上月刚刚下水的。”
“也是整个南荒海最大的!”水澜在一旁补充说。
“原来这是它首航啊,我们倒是赶巧了!”雨书笑道,“这船能载上百人吧?”
“绰绰有余!我们商队才五十人,加上一些搭顺风船的,应该也不多,船上位置宽松得很!”水上安答道。
“那主桅杆快有二十丈高了吧?是用整根的木杆做的?”雨书又问。
“是的。只有南荒海附近的大森林有这么高大的木材。”水上安说。
“大风山也有一些。”风少薇说道。
水上安闻言笑了:“忘了风家的大风山也有块福地了!那里的山林的确也很漂亮。走,我们下去和他们会合!”
山坡略陡,他们没有打马下去,而是在山顶的马行交还马匹,然后步行下山。走下一层层石阶的时候,雨书又想起了玄曜山城,那里也是依山就势,但只有冰冷的石头建筑密密挨着,整体十分阴暗。而这里则是色彩缤纷的,房舍间种了很多花木,花团锦簇的,间有鸟鸣声声。夕阳落在山坡上,温暖,明亮,衬着下方蓝色的大海,让人有种凌风飞翔的冲动。
我怎么又想起玄曜山城了?他心中一惊。那真是个引人怀念的地方?难道是因为那里的强大,因为在那里有快速变强的可能吗?何况,无论玄曜,还是昆仑,待他还不错,没看出有什么不好的迹象。至于丞星散人……他们上层人物之间的争斗,也自有其原因吧!
他们来到栈桥时,船员们正忙着往船上搬运物资,有商品,也有淡水、食物及某些生活用品。储物器终是容量有限,且不是所有东西都有资格动用储物器。
这边的负责人见领队来了,赶紧前来报告情况。水上安听罢报告,转头对雨书他们笑着说:“如今海上风色还不错,夜航也没问题。船员们归心似箭,马上便要出发了。二位是否方便?急匆匆赶来这丹崖港,连个休整时间都没有!”
两人都无意见,雨书说:“早才好呢,我都迫不及待上船了!”
水上安点点头,又吩咐负责人:“搭顺风船的人都没问题吧?快通知他们上船!”
负责人说:“没什么问题。这次交钱上船的一共六十二人。其中水家的船客十七人,火家散客十人,金家十六人,土家十四人,风家二人,沙家一人,木家二人,都在那边客栈等着呢!我们事先招呼过,不是今晚便是明早开船。”
“哈!现在雨家的人也有了。现在八族在船上齐聚了!”水上安笑着说,“把客人都召来吧!”负责人领命去了。
不多时,便有好些客人陆续赶来。从他们各色的服饰也能看出其家族出身。虽说各家不强制统一服装,但多数人还是选择本家特色服装,这样能体现家族地位,在外行动也有底气。只有少数例外,没有穿家族特有服饰。如风少薇,她一向喜好红衣,这样特立独行之人,各家也是有的。雨书便注意到了三个穿着灰色长袍,戴着斗笠之人,斗笠还带有遮脸纱布。三人里两个身量较高,一个略显娇小,或为女性,走过身边的时候,还有淡淡香气掠过他鼻端。但令他惊奇的是,他推测三人都是武者,偏偏觉察不到他们身上的真气波动,不明其武学层次。水上安也注意到了,对赶回来的负责人低声问道:“刚过去那三个,是哪家的顾客?”
负责人答道:“是金家的,要在金沙港下船。”水上安嘀咕道:“金家竟还有如此高人?也不知是哪几位出来了?”又向雨书说:“雨书,风小姐,我们也上船吧,我已让人给你们留了两间上等舱房,现下应收拾好了。”
两人点头,纵身上船。其实要上到甲板,可走搭在船舷的斜板,但很多高手都选择直接纵身上船。不过雨书注意到那三个灰衣人竟是慢吞吞地在斜板上走,竟比他俩还晚一步上船。
有意思,是真的很弱还是演戏呢?他不禁想。回头却见水天流也悠然自得地走着上来。这又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不禁失笑。
船客都齐了,他们没在其中见到什么熟人。即便风家的人,风少薇也不认识,更懒得去招呼。正好对方也不认得她,她在风家也是最近才出名的,她还穿着红衣,即便引人注目,也还是个陌生人。雨书稍感诧异的是,这些人大多看起来只是后天武者。南四家的可以理解,南方开发程度略高,各家往来紧密,互相离得也不算很远,组个小队或搭个顺风船,后天武者乃至不怎么能打的废人,都能在各家之间行走。那几位如同独行侠的北方三家之人就很奇怪了,不到先天,也能孤身在外,难道是常驻南方之人?不过,各人自有其生存方式,他也不好妄自揣测,也不再关心这些,还是回看更值得注意的人。
此时三名灰衣人已入舱不见了。水天流独自立于船头,倚栏听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便走过去招呼道:“天流兄好有闲情雅致。”水天流冲他微一点头,淡淡回应:“无聊中感悟一下天地大道而已。”
“何为天道?”雨书问。
“天道缥缈难寻,谁可捉摸?我等只可感悟自身,以求贴近一二而已。毕竟人亦是天之造物,悟得人世,或亦可品得天之一二。”水天流答道。
“天流兄总给我不食人间烟火之感,现下独居船首,更如遗世独立,这莫非也能悟得人世?”雨书笑道。
“来来往往,皆在身边,如何不能看清,不能开悟?”水天流神色自若。
雨书又笑:“看来天流兄对那三名灰衣人是看清了。”
水天流眼睛里多了点亮光,转头对海,淡淡说道:“几个遮掩自身气息的先天武者罢了。不想金家竟也有此秘法。不过,这般作为又有何必要呢?他们也不必瞒着我们吧!”
“我曾听人说‘假作真时真亦假’,人家选择遮掩,自有其道理,有那需要掩盖的东西,只是我们看不出罢了。”雨书说。
水天流听了若有所思,雨书也不再谈论这个,而是问:“小弟于世间行走不多,没见过多少人物。天流兄见识应更广,不知似兄台这样的人物,各家还有几人?”
水天流摇摇头:“你这也叫行走不多?我听说你去过大风城,夺了武典之冠,现又南下,已比我跋涉更广了。还有谁与我类似?若指修为的话,委实不知!”
雨书不死心,又问:“不知天流兄对青年四大高手即水上清、金无涯、水若兰、火烈他们几个怎么看?”
水天流淡淡说道:“都是上选之材。若兰尤其惊才绝艳,上清也不错。这两位毕竟是我本家,我稍稍清楚些,其余人还得再看看。其实所谓四大高手已是过去的荣誉,后起之秀层出不穷,雨书你不就击败了火烈吗,是否也应有一席之地呢?”
雨书微笑:“天流兄过誉了。不过我还是好奇,天流兄为何不入这四大之列呢?”
水天流微露笑意,却不答话。
雨书愕然,好一阵子才叹道:“看来天流兄是不太在意这些虚名的了!”
“你很在意吗?我觉得你也只是一般在意吧,不过作为家族的代表,应该很渴望跻身其中。至于我,水家随便就占了两席,哪还有我什么事?何况……”水天流上眺彩云,神情悠然自得,“何况单说达到先天巅峰的人,即便是老一辈,荒星上也才几人。我们的目光,难道还应局限于这青年高手之位吗?”
雨书笑道:“天流兄说的是,我目光是短浅了。”
“也不是目光短浅。不过一年多前,好事者排出青年四大高手之位时,他们又如何能想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呢?此后仅以我所知,南四家新增青年先天,都在十人以上吧,能跻身四杰行列的,也不是没有。荒星真要迎来一个大发展时期了!”水天流的语气淡淡的的,目光却很悠远、深邃。
在他们闲聊之时,浮鲲号船身一震,缓缓驶离了栈桥。风帆一幅幅展开,推着浮鲲号离港而去。
许多原先入舱之人此时都出来看船离港的情形。风少薇见雨书与水天流聊得起劲,也没过来招呼,自在中段的甲板上倚栏张望。她容颜娇艳,红色衣衫在风里翻飞,吸引了颇多的目光。
三名灰衣人依然未露真容,斗笠垂下的面纱在风里飘着,只露出几人部分下巴,果是两男一女。三人不和旁人一起,而是聚在船尾离他们最远的地方,低声交谈着,海风轻扬却没带来足够的话音。
水上安则上到舵楼的平台上,呼喝着船员进行各种操作。
丹崖港位于东北海岸,去金沙港要南下,不过初出海这一段却是西行,船头正冲着沉没的太阳。水天流指着夕阳说道:“雨书你是第一次见这海上落日的奇景吧!”雨书点头说:“真的很壮美!”眼见那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好像被大海吞吃了。而天空中晚霞的颜色,也渐渐地深了,星星一颗接一颗地闪现,夜晚又成了大海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