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帙,男,二十三岁,家庭成员有一父一母,无任何兄弟姐妹,现任高级中学地理教师,独居生活中。
每天早上六点三十分起床,随后十五分钟时间洗漱,六点四十五至七点整到楼下不远的便利商店买早餐并移动到最近的公共汽车站,搭上七点零五分到站的公交车,视交通情况而定大约十五至二十分钟内抵达学校,七点三十分开始上第一节课。
中午在学校的饭堂解决午餐,饭后在办公室内约休息大半个小时,接着开始下午的工作。下午四点三十分结束工作,其后偶尔参加同事间的娱乐活动,无特殊事情的日子便直接回家,回程的时候顺便在附近的超市买好晚餐需要的材料,在家里自己煮。
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是脱下鞋子换上舒适的拖鞋,袜子一定要脱下来折好,放进待洗衣物的篮子里。每隔一天洗一次衣服,每隔两天拖一次地,每一星期进行一次大扫除,维持着虽然自己并没有察觉但多少存在的洁癖。做饭、吃饭、洗碗、洗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一系列的操作,随后约有一至两小时看电视、玩电脑或读书等的娱乐时间,十一点整准时上床睡觉。
日复一日,枯燥而乏味。
大学时期交往了第一任的女友,明明是对方先告白却还是在两个月后提出了分手,理由是无法忍受他过于规律的生活。
他想他大概不适合处理这种爱与不爱的强烈而复杂的问题。就算分手了也并不觉得难过但不禁还是会有一点点的遗憾。
他其实是想好好地珍惜这一段感情的。只是分手的原因太过于好笑而让他无法对恋爱再提起一丝的兴趣。
此后的感情生活一直是空白。
但他并不怨恨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或者说是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虽然也不见得喜爱。
在偶尔不眠的夜里,他会这么想。
叶帙,男,现年二十三岁,目前……确认独身生活中。
清晨,从梦中惊醒。
偶尔还是会有这种状况。从熟悉的梦中醒来,让早已准确无比的生物钟都不起作用的状况。
床头闹钟短胖的时针还没有爬到六,天空就已经开始泛白了。
起来算了。叶帙想着。不是说不想再睡,只是睡意被情绪细微的兴奋给赶走了。大概是习惯了规律的生活,突发状况的不规律反而让人有了丝丝的期待,像是预示着有趣的一天的开始。
洗漱完毕,换上一丝不乱的西装,干净明亮的皮鞋,踏着十一月清晨独特的清爽的风,出门了。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一如既往的安静,店员小姐在收银台前两眼无神地盯着手中的报纸,也仍旧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叶帙直直地走向了他每天的目标——放置着包装好了的各式面包的柜台。
今天是黑芝麻口味的麻薯面包……精致的小面包正孤零零地伫立在一旁散发出诱人的光芒,眼看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耳中忽然就传来了便利商店的门打开的声音,就在手快要碰触到麻薯面包的时候,眼角瞄到了一个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他的身旁,然后停住。
叶帙一愣。就在他指尖已接触到的麻薯面包上,赫然覆盖着一只手,白皙修长,很漂亮的女孩子的手,腕上一只银亮的精致手镯在便利店灯光的映照下泛出一阵旖旎的光芒。
反射性地把手收回。视线顺着往上移,一个很年轻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身旁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一个说不出感觉的女孩。相貌是清秀的,甚至可以说是很漂亮的,却很难用美或不美这样的词来形容。总觉得一句简单的美女用在她的身上很不适合,她的身上有着一种超越了美或不美这种浅白的言语所能概括的存在,正是这种存在让她显得非常的……亮眼。
然后那个女孩说话了,眼神一转,眉一挑:“想要?”
“……啊?嗯……”还不怎么清楚状况的叶帙直觉地回应。
“哎,我也想要呢。”女孩微一叹气,眼中却忽然滑过一丝狡猾的痕迹,她然后看向他的眼睛,笑,“那么,就由麻薯来决定吧。”
然后麻薯就飞了起来。
正确地说,是女孩看也不看地,就把麻薯往旁边随手抛了出去。高高地,抛了出去。
然后女孩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叶帙转头。小麻薯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此刻正优美地落下,而且是不偏不倚地,正朝着堆满了商品的置物架顶端落下,而女孩的身影也确实瞄准了目标,不偏不倚地,往那个方向掠了过去。
要撞上了吧……就在叶帙开始不知该为女孩还是为那个岌岌可危的置物架抱以同情的时刻,女孩忽然一个旋身,灵巧地擦过了置物架,伸出手——麻薯仿佛被吸引着似的无比正确地落在了她的手上——一瞬间漂亮地接住。然后收回手、停下,一切干净利落。
“呵呵,接住了!”女孩欢呼着笑了起来,“我们可爱的小麻薯选择了让美女幸福地吃掉呢。所以抱歉了,先生。”她又跑了过来,再多拿了几个不同口味的麻薯面包,完全无视早已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脸色一阵青白的店员小姐,高高兴兴地付钱去了。
托她的福,万年打瞌睡的店员小姐也终于有了清醒的一天呢。叶帙不无愉快地想。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店里只有两位客人,可是因为店员小姐对女孩的长篇教育还是不得不无奈排队的时刻,嘴角却忍不住笑意。
“给你。”
因为便利店距离公车站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在时间还算充裕的情况下决定在便利店里悠闲等公车的叶帙忽然就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作为把麻薯让给我的谢礼请你喝咖啡。虽然只是速溶的。”
女孩递过来一杯便利商店里贩卖的那种速溶咖啡,微带笑意地说到。
“……谢谢。”叶帙接过,眸光似不在意地掠过女孩手腕上银亮精致的腕表,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快步走出了商店,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女孩也略带好奇地跟着走了出来。
叶帙回过头看她,笑了笑,“因为就快要到日出时间了呢,如果呆在店里的话就看不见了。”
“真厉害,连这种事都知道啊。我才刚搬来这边不到一个月,连东南西北都还没搞清楚呢。”
“毕竟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啊。”叶帙仿佛自言自语般地接了句。
“嗯?什么?”女孩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就在大街上大口大口啃着刚买的麻薯面包,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杯和叶帙一样的速溶咖啡,这让转过头来看她的叶帙忽然就微皱了皱眉,随口说道:“不,没什么。你还是喝牛奶比较好吧。”
女孩一瞬间停止了动作,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叶帙迎上她的目光,微愣了愣,但随即恢复坦然,就这样沉默数秒,女孩才轻轻一笑,移开了视线。
“啊,是日出。”
叶帙也转过头,看着金色的光顺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散开,似乎有种久违的悠闲感浮上心头,不禁笑了起来。
“迎接第一缕阳光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女孩向着朝阳的方向伸了个懒腰,“据说阳光像这样从云层透出来的光带就叫做天使的阶梯呢,有听说过吗?”
“不。我不信教。”
“我也不信。而且也没想过这么快去天国呢。”她然后回过头看了叶帙一眼,把在渐渐变得刺眼的阳光中依然平静的叶帙的神情尽收眼底,“嗯……补充一句好了,咖啡因对于我来说除了利尿的作用外其他功用是零呢。”
叶帙微微一笑,看向已快到站的公车,“是吗……我也是时候去上班了,谢谢你的咖啡。”
“不用。”她微一顿,然后笑,“再见了,麻薯先生。”
“……再见。”
女孩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静默数秒,然后转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叶帙,男,二十三岁,习惯规律的生活。在偶尔的一次不规律中,遇到了一个奇特的女孩。从一个面包开始。
清晨,醒了。
一夜无梦。
闹钟调的虽然是六点半,生物钟也应该是六点半,但他偏偏就在六点钟醒了。
为什么呢?
据说身体会忠实地反映一些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隐秘但强烈的愿望。那么他的愿望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再一次悠闲地看日出吧。
“哎——”叶帙微叹口气,爬了起来。
泛白的天空似乎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天幕上那存在感若有若无的稀薄云层似乎昭示着将会有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真是让人厌烦啊,秋的独特的明净,连人心底的欲望也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来了,想不承认都会忍不住地觉得别扭。
真想……再见一次。
如果再见面的话她大概会问出昨天没开口的问题吧。那样的话或许就能够成为朋友了。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真巧呢,麻薯先生。”
“……早上好。”果然,又见面了。叶帙刚踏进便利商店门口,便听到了女孩清亮的声音。虽然在没进门前便已因为看到店员小姐反常的警惕神情而猜到了个大概,不过看见女孩真正地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会感觉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