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他问。少年的他，提起要求来也总是很勇敢。
她摆弄着藤萝编织的花瓶，花瓶里插满了白蕊流光的拾光花，声音清脆响亮：“我今后可是要悬壶济世的，怎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是你的病人吗？你怎能这样丢下我一走了之。”
“你放心，在你身上的魔气治好之前，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那魔气治好之后呢？”
“自然是要去给其他人治病了，你总不能拿一个病栓我一辈子吧。”
他接过夏芒递过来的药，一边喝着药一边想着，这个提议似乎不错。
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那种能栓她一辈子的病。却等来了暮云谷发生叛乱的消息。
梦都有醒的那天。那些痛苦的记忆已然刻骨铭心，他不想再经历一遍。是时候出去找那群巫师算算帐了。
“连梦都没勇气看完吗?脆弱的凡人呐。”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雀舞。不过，她的衣着有些不太一样，虽然都是红色长裙，但较她方才喝酒时的那件更为隆重喜庆。可惜她脸色不太好，让原本喜庆红色沾染了诡异的死气，“你这样一直逃避，是找不到答案的。这世间的答案和公道一样，都要自己去找。”
“这世间，有把人栓一辈子的病吗？”暮云炎有些失神地问，也许，夏芒是在哪里被人用那种病栓住了也不一定。
雀舞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繁复的纹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有啊，婚姻呗。”
那场梦又开始了。
这次，他的视角是夏芒。他要回暮云谷平定叛乱，祛除他身上的魔气只差最后一步。她放心不下，便不顾哥哥姐姐的反对，跟着他来到了暮云谷。让夏芒没有想到的是，夏芒从光原带出来的草药，除了拾光花和拾光树的种子全都坏死了。而这些，夏芒都没有告诉过他。
那天，他与鲛人们经历了一场厮杀，胸膛上被鲛人的鳞刀刮开了一道口子。夏芒给他包扎时，他忍着痛摸了伸手夏芒的脸，眼中满是真切的眷念，“我想活着。”
“我会让你活着的。”夏芒安慰他，哼着歌让他睡着了。
鲛人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决定送夏芒一个礼物。傍晚他把夏芒拉上了自己的云，带着她飞到了云海之上。比云海更高的是夏日绚丽的星空，铺在蓝色的天幕上。“夏芒，你总说你喜欢太阳。可是你看星空也很美啊，是不是？”他问，漫天的星星守着云海和他们的沉默。夏芒沉默了小半会才开口，“小火苗，夜晚我看不见的。”他本以为，光原上没有黑夜，也必不会有星空，那么星空会是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可是没想到......“我会让你看见的。就像你给我治病那样。”
夏芒时常在窗台上看着铺满暮云谷天际的云，那些云一到傍晚就被霞光染得五颜六色的，很是瑰丽。光原的天空可单调了，就只有一轮太阳，一朵云也没有。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看不厌，能晒着太阳她就觉得很幸福。
“这里美吗？”
“美啊。”
“那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光原也很美，那你怎么不留在光原。”夏芒回头，他就和那颗刚发芽的拾光树站在她门前的一小块平地上，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他们不欢而散。
次日，梦中年轻的他并未如约前来。年老而无法被她看见的他陪着她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夏芒的头发颜色很浅，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柔软。一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黑皮肤女孩子松开手里的云朵以单膝下跪的帅气姿势落到了夏芒面前。“蒋蒋！”夏芒高兴地跑过去。蒋蒋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哭丧着脸说道：“慢点拉我，我没估计好高度，落下了摔到膝盖了。”夏芒一时间苦笑不得，“你就不能换个平常些的出场动作吗？”
追求帅气的蒋蒋自然是不愿意的。夏芒拉着她包扎。夏芒给蒋蒋包扎时，蒋蒋手就开始倒弄夏芒的头发。等蒋蒋那膝盖上的破皮包好时，夏芒的发辫已经被蒋蒋插满了白色的拾光花。夏芒本就穿着白色长裙，顶着那淡雅的拾光花冠起身，好像一束清光照进了这崖壁上的房子里。“哇，夏夏你真是仙女。”蒋蒋因为自己的名字是叠字，但凡是亲近的人她都以叠字程虎对方。
夏芒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难为情，“你为什么要给我插这么多花？”
“好看呀。”蒋蒋将魔爪伸向了花瓶里最后一朵拾光花。
“不用了，戴着这个上街太奇怪了。”拾光花在强烈的阳光下纹路可是会发光的，她带这么多在头上往街上一走，那就是个行走的灯笼。
“这么好看的花，你忍心它们待在这花瓶里无人欣赏吗？”
“好啦，我带一朵。”夏芒笑着，牵着蒋蒋走了出去。夏芒不会抓云，所以抱着蒋蒋和蒋蒋一起落到河水凝固而成的街道上。“要我是个男孩子，我一定娶你回家，天天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见过那个男孩子很会打扮的？”
“也是，男孩子要忙着打架捣乱，根本没空打扮。”蒋蒋嘻嘻一笑，抱紧了夏芒的胳膊：“我还是做帅气的女孩子好了。走吧，我们吃好吃的去。阿爹又给我零花钱了。嘻嘻.....”
夏芒照常点了一杯普通的水，里面放了一朵很好看的白菊花，看那菊花在水的浸泡下绽放她能看一上午。蒋蒋点的吃的堆满了整个桌子，还要了一份超大的云朵棉花糖。那棉花糖用盆子装的，一端上桌就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水里的菊花已经完全舒展开了。
耳朵里装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有的人在哼小曲，有的人在划拳赌酒，有的人在埋怨棉花糖甜得她牙疼。
这里跟光原真的很不一样。光原是寂静辽远的，只有拾光树和拾光花和他们四个人。偶尔会闯进来一两个病人打破光原的宁静。等病人痊愈后，他们又会陷入更深的寂静。
这么热闹的世界，舍不得也是很正常的。她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菊花泡得太久，有了微微的苦味。
蒋蒋吃的太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