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十七楼窗口一跃而下，没有感觉到风与失重，落到水面之上也未下沉，我行于水面，行人却视我如无物。
十七层。
每层三米，十七层也有五十一米了。
我从上面下来，毫发无损，甚至可以浮在水面自由行走。
你以为我会欢呼吗？
你以为我会感恩吗？
白痴！
我现在恨不得用一切你不愿意听到的语言咒骂你，用一切你不愿意接受的行动虐待你。
你可知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可知超人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以为我身在二次元你就可以这样对我为所欲为吗？
你以为我知道我身在二次元我就会为所欲为吗！
是啊，对你而言，我只是虚幻的文字，虚幻的图像，这个世界也只是虚幻的文字与虚幻的图像，你只消一句世界毁灭，世界就会随之毁灭，只消一句地上天国，世界就是地上天国。
你以为这是代表着你高于我吗？
白痴！
我只是二次元人物！
二次元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我是人造物，而你不是神。
你只是概念的使用者。
是概念的仆从。
你只是利用了已有之物，组合成了这个世界，这个我。
你又有什么高贵的呢？
你能告诉我“真理”是什么吗？
别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只要你给我解释，我就会问你为什么。
不回答我？
你以为是我欠你的吗？
你以为你把我抛掷到存在之中我就该感谢你吗？
混蛋！
我是洞穴囚徒，我看不见太阳，我连影子都看不清楚。
那又如何？
你凭什么把我揪出洞穴，凭什么让我在阳光下暴晒，凭什么连让我以死逃避的权利都剥夺？
凭什么！
你既然已经给了我这份能力，为何不彻底让我死去？
忒休斯之船何时不是忒休斯之船？
我要和你谈判，立刻。
给我回答啊！
别再装模作样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见鬼的能力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你以为我会像超级英雄漫画里的英雄那样去使用能力吗？
别傻了！
道德是人类共存的前提。
前提！
这是我的空气！
你以为你可以让我制造空气吗？
我即使能，我也不做。
你回答我好吗？
求...你回答我。
你要我做解释吗？
要吗？
超能力只会带来社会的崩坏。
我们试想一下，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超能力，制造了人力无法制造的高级产品，并且向民众廉价售出。
那么，我们能够想到的结果无非是两种，一种是没有售出，一种是售出。
没有售出会是如何呢？
既然超能力有想要售出的意愿，那么没有售出大抵上只能归结于渠道问题了。
这个渠道为了保证自己的产品依旧能是人类的产品，所以扣下了人力无法制造的高级产品。
如果售出了呢？
很简单。
人类市场完全崩坏。
因为制造的源头消失了，需要生产的部分也消失了，没有了生产，人类的一切就只能依靠恩典。
是的。
现在对人工智能的恐惧不正是如此吗？
人类的工作完全被取代，人的生存就是全靠人工智能的恩典。
我解释了，可以放过了了吗？
我不想拥有超能力。
我怯懦，卑微，我担负不起。
我不知道我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何种影响。
我不知道我是否会让他人成为我的玩具。
放过我吧。
好吗？
“叮~”
系统？他答应了？
“你想什么呢。一大堆有的没的。”
我从十七楼跳下来，浮在水面上。你说我想的是有的没的？
“你都有系统了，你还觉得你浮在水面上很奇怪？”
这不一样。
“那不一样？”
我担负不起超能力。我不想负这个责任。对，我就是尼采口中的白痴，我遵守白痴机械才会遵守的道德律令。
“还记得你和我许的那个愿望吗？”
我想真实的活着。
“那你为何对谎言的世界如此着迷。”
系统。
“嗯？”
我是有限的存在者。
“相信自己。”
不，我不相信。
我有什么资格相信？
“你这不正是一种狂信吗？”
是他给了我这种狂信，是他拥有这种狂信，是他。即使我是他的一部分，那么你们就不是他的一部分了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对你们进行以我为准的审判？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他人的生死？哪怕这个他人也是虚幻的他人，是一个游戏中的角色，可我不也正是一个角色吗？
“想太多，自恋狂。”
那你收回你的魔法。
“蠢货。”
收回。
“说是，不要说不是。”
我没有说是的能力。
“你说的还少？”
系统，你是在替他说话吗？
“我反过来问你，陈若望，你是在替他说话吗？”
我...
人一出生，总难逃与社会产生联系，我是对这个世界产生联系联系，你现在要我对无论何人一概疏远，我又如何做的到？
我见不得他们受难，这是人所共有同情之心，现在你告诉我，我拥有这份能力。
若是我有勇气，那么我将能力交付与强权也好，可我没有；若是我有智慧，那么我以一人之力也不差，可我也没有。
我有的只是懦弱与无知。
系统，我近两年常作噩梦，梦里的我总是无所不能，一切都由我的意志决定，可只要我一发觉自己是在梦中，莫大的恐惧便会充斥我的感官。
现在我就像是那个梦中的我，我能做的事太多了，能做的改变也太多了，每一个变化都带着千百万种变化，我却只有那么几种可供参考。
我当然可以自认这是二次元，是虚幻的游戏，可这终究不是一束数据，也不是什么电子游戏，出错了可没有SL——哪怕我确实有SL的能力，每一条生命都是鲜活的，独特的，不是一个简单数字、文字、图像。我只要让一环出了问题，那么就永远是个问题。
“真实是什么呢？”
是什么？
“你触碰到的这个，不能解释，不能接受的边缘，不正是真实吗？是他也无法给出答案的真实。如你说的，概念才是这个世界的构成，而他不过是一个使用者，对你而言，这个世界不就是一个真实吗？”
骗子。
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要他，我要那个真正的真实。
“该上来了。”
木珏的声音。她已经到了岸边。
“木珏，你所说的魔法，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
“那我现在是怎么了？”
“奥秘。”
知道了就怎么也回不到尚不知道的状态了。
知识印在心头，知识的诅咒也随之而来。
智障啊。
智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