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开心。
非常,非常,不开心。
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只有两个人的缘故,餐桌上只有一条鱼。
你有听过那个很奇怪的说法吗?
说是在前朝,匪徒做了绑票的生意,确定人值不值钱的方式是将绑来的人饿上一到两天,然后送上一条鱼给受绑者食用。如果受绑的从鱼背或鱼腹这种肉厚的地方吃起,那么就说明不值钱;但如果是从鱼头——准确来说是鱼面颊的那块“月牙肉”吃起,那就说明是富贵子弟,是值钱的。
我就爱吃那一块肉。
倒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缘故,而是从小我父亲就告诉我那一块最好吃,于是每一次我都会先选这一块。
而这一次肉归了木珏。
我并不是因为想吃的没吃到而不开心,否则我对太多的人都要不开心了。
她给我的感觉是,她知道我想吃,但又知道我愿意让给她,并且还知道我让给她是会开心的。
所以我不开心。
我讨厌被预测。
更讨厌沉默。
“我来之前还以为你家会有七架钢琴呢。”
“其实有十一架。”
“噗。”
“你知道这个梗诶!”
“我是要学数学的。”
木珏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让我突然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而且我只有一个人。”
“其实这个段子挺奇怪的。”
“嗯?”
“因为他们家连父母带孩子正好十一人,按人头分配是十一架。后来自杀了三个,这样算来父母和孩子正好七架。”
“哪有前一句按人头分配,后一句就把父母算在一起的。”
“所以我想是另外一种可能,五个男孩一人一架,父母一架,会客一架。”
“这倒是现实些。”
“可如果一开始就是七架,那么为什么又会有十一这个数字?”
“因为十一本身就是谎言。”
“但...”
“你想做史家吗?”
“不怎么想。”
“真像个古人。”
“嗯?”
“关联思维太强。”
“唔......”
“piano有一架,在房间里。Keyboard有不少,在书房放着。”
“怎么?”
怎么突然用英文?
“辨识度高些。”
“总觉得我们在说黑话。”
“怎么?”
“突然想到这个。”
“字典对认识所有字的人无意义。”
“也对。”
真…挫败。
当我听到木珏说出piano和Keyboard的时候突然的就想起了刚刚所说的话,当我说七架钢琴的时候,对于不了解的人而言,也和不了解piano和Keyboard指称的是钢琴和键盘的人对于piano和Keyboard一样吧?
无意义的乱码。
我很想对木珏说这番话,但这种话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无非是无法理解语义就无法判断,使得事实成为可能的是语言工具,思想的限度是语言的限度……
诚如木珏所说的,认识所有字的人是不需要字典的,我和她能够对谈维特根斯坦的段子,那么她无疑是知晓的。
既然知道这些,我为何还是挫败呢?
难不成是我有讲道的欲望不成?
“在想什么?”
“托尔斯泰是二流布道者。”
“你刚刚所说的那个人可就是听了这位二流布道者的布道选择去过圣徒生活。”
“你怎么连这么琐碎的八卦的记得?”
“你不也记得吗?”
“吃饭!”
超无力的。
面对木珏。
你给我安排这样一个人是为了什么呢?
按照娱乐性,不应当是安排一个乖乖仔亦或是反对者吗?
“很难过?”
“总觉得我知道的你都知道。很压抑。”
“我不知道你眼中的我。”
“你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像在绕口令似的。”
“嘛...好吃吗?”
“马马虎虎。”
“我会加油的。”
“食物的美味与否在于它本身美味与否,你加油不加油都一样。”
“喂喂,这么悲观真的好吗?”
“还决定于食客对于美味的感知。”
“你是准备下一句就说JOJO我不做人了?”
“阿若。”
“嗯?”
“你找话题的能力很差劲。”
“那我找什么嘛......”
“这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我解决不了才问你嘛!
“不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
“喝饮料吗?”
“可乐,谢谢。”
“阿若会喝酒吗?”
“不喝。”
“也就是会了?”
“很难喝,我讨厌醉。”
“可乐。”
倒在瓷杯中的可乐被递到了我面前。
“谢谢。”
木珏给我倒的可乐都是我爱喝的牌子。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嗯?”
“你们喜欢数学的都喜欢音乐吗?”
“从何说起?”
“毕达哥拉斯学派崇尚数与音乐,后来的数学家们也或多或少会一些,就连物理方面的爱因斯坦都爱拉小提琴。”
“你的逻辑能力真的很糟糕呢。”
“前两年和姐姐聊天的时候就被嫌弃过。她是法学专业,逻辑是必修,我当时说逻辑这个词,她就问我是否知道逻辑符号,得到否定回答之后可把我好生嘲弄了一番,气得我第二天就买了本形式逻辑硬啃,结果被符号弄得头疼不已。”
“所以。”
“我知道我的归纳有误。”
“嗯。”
“但这个命题是真命题还是假命题?”
“你知道有哪个喜欢数学又不喜欢音乐的吗?”
“你很冷诶!”
“嗯。”
“你说,人为什么喜欢音乐呢?”
木珏没说话,摇了摇头。
“因为有限元素无限变化吗?”
“嗯?”
“还是因为人所能发出的最高音和最低音并非是人所能听到的最高音和最低音?”
“你又犯错了。”
“我吃完了。”
“那就收拾吧。”
“木珏。”
“嗯?”
“你能教我吗?”
“你已经会了。”
“但我忘记了呢。”
木珏轻笑了一声,我想她大概是想到了灵魂回忆说。
因为我想到,她没道理想不到。
真的好奇怪呀,分明我们见面不超过五个小时,我却对她产生了如此强大的信心。
该说二次元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吗?
你安排的这些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很违和吗?
对啊,我的解释欲,我的解释欲就是你在作祟吧,除却你要向他人解释而采用我的口吻外,我又有什么理由解释那些东西呢?
“收拾完了洗个澡吧,我给你准备换洗衣服。”
等等!
“换洗衣服?”
“怎么?”
“该不会是你的吧?”
“唔...你很在意这个吗?”
“我知道可以对规范性进行无视,但我暂时还做不到。人面兽心和兽面人心我当然会选兽面人心,但是有人面人心更好。”
“我出门去买。”
“我的身高是...”
“我能看出来。”
“哦......”
泡个澡吧。
顺便给家人报备一下。
大失败啊陈若望。
亏你还心知自己身处二次元,却连不知自己身处二次元的角色也比不过。
完全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