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市和堇衣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之前她本以为马市会很大，所有的马依次排开，以供人对比挑选，但是她眼前的马市，却只有几个马商和他们身后依稀的一两匹马。
而个中因由也很简单，若是需要在许多马中对比挑选的话，说明买的应该不是神驹，得去城外的马场。毕竟神驹难求，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若真能同时遇到旗鼓相当的名马，对买得起一匹名马的人而言，也不会差买第二匹名马的银钱，所以，一般牵到东市待价而沽的，虽并不都是一骑绝尘的千里马，但也一定出自品质上乘的优良马种。
至于这次引卫籍和邹岐前来的西域烈马的确很是不俗。
堇衣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但此时夕阳余晖映衬之下，这马的皮毛就像火焰一般耀眼，通身没有一根杂毛，眼神清亮，头状似兔，和绝影凛然肃杀的气息不同，眼前的血红马周身透着一股茕茕孑立的孤傲感。
想到这里，堇衣便转身看了看绝影，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它其实对眼前这匹血红马也颇为不屑的荒谬感，仿佛在说：“虽然长得好看，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这马的确神骏，应当是大宛国的纯种赤兔无疑。”卫籍两眼发亮，兴致勃勃地上前打量道。
那个马商看起来不像中原人，但堇衣之前也没见过大宛人，因此无法确定他是否就是来自那个盛产名马的国度。
他的汉话不是很流利，大概表达了这匹马早已被人订下，只是买主尚未来取，但他还有一匹很好的小马驹的意思。
堇衣听他说完，才发现那匹血红马的后面还立着一匹毛色雪白但略微泛青的小马，这匹马的眼神纯净透亮，显得不谙世事，她看到这匹马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化开了，这马乖顺得让人怜爱。
卫籍听到赤兔已被人订下时，满脸的不舍、心痛，又细细同马商交流起来，但他们交谈的语言堇衣完全不懂，因此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堇衣只看见卫籍和马商聊完之后，那副心痛的表情稍微收敛了些，然后摸着那匹赤兔感叹道：“好马配英雄，虽然听起来买你的那人还不算差，不过肯定没我好。”
堇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本来我是不懂你们方才说什么的，但是听你这话也能猜个十之八九，卫大哥，你也太不谦虚了。”
卫籍咧嘴道：“小孩子懂什么，我这叫自信。”
堇衣看着他的脸，刹那间仿佛要被这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一般，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也回了卫籍一个大大的笑容。
元风正蹲着看那匹小白马，突然间对堇衣道：“你喜欢这匹马吗？”
“喜欢。”堇衣答道。
“那我买这匹马送你。”
堇衣此刻很想应一声好，但她知道好马千金难求，虽然目前看来，这小白马应该是比不上旁边那匹赤兔的，不过依她对马的匮乏了解，却实在不敢专断。
且之前她在心中对那些豢养名马的小姐总有些轻视，便从未想过学马术，如今看来却是狂妄自大再加因噎废食，因此并没有底气应元风一声——“好！”
元风看着堇衣一脸纠结，微微笑道：“买马给你也不是毫无条件的，必须要学会马术才行，这样正好也可以让你多动动，算是强身健体了。”
听完这话，堇衣立马便咧开了嘴，她心中原就对这小白马喜欢得紧，眼下也不再犹豫，只大声道：“谢谢大哥！”
卫籍也蹲下抚了抚小白马，笑着道：“这马的确很适合你，温顺乖巧，虽然看这毛色应该不是纯种，不过要是纯种的照夜玉狮子，我可不舍得让它折在你手里。”
堇衣转过去佯瞪了一眼卫籍，扯着他的衣袖道：“你瞧不起我就算了，还瞧不起白灵，它可不想让你碰。”
卫籍看她费劲扯着自己衣袖想将他拉开的样子，突然畅快极了，他面前这匹狡猾的小马如今也对他耍起原本藏起来的脾气了。
“白灵倒是个好名字，至于纯种的玉狮子，别说是你了，若是被我瞧见，便是天王老子也别想从我这儿抢走了。”卫籍大笑道。
堇衣看着面前这个笑得肆意猖狂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心中就像装了一轮暖阳般，也不禁想要大笑起来，但在她那谨慎本性的抑制下，她还是没有大笑出声，只是脸上不禁咧开了笑容，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太真太烈了，让人全然无法对他设防。
元风派松香将白灵领回府，一行人便继续在东市逛着。
和方才来时的心情不同，眼下堇衣心底的那点阴霾仿佛被清空了，或者托白灵的福，被扫到了心底另一个不常用的角落。
“那边是在干嘛？”堇衣看着前方一群人簇拥着围了一个圈，已是水泄不通的样子，问道。
“可能是杂耍一类的吧，邺城最近涌入许多异族，有些身怀绝技的杂技人士的确和中原本土的很是不同，便有些靠此营生的。”邹岐解释道。
“既然感兴趣只上前看看就是。”卫籍看着堇衣两只眼亮晶晶地盯着前面，好笑道。
“嗯！”
然而围观的人群实在太多，时不时还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笛声，伴有人群的惊呼声和抽气声，堇衣在外围听得越发好奇起来。
元风看着她一脸惊奇、心痒的样子，便道：“这人实在太多了，我把你抱起来看吧。”
“谢谢大哥。”堇衣咧着嘴笑道，只觉得这个下午简直奇妙极了，一时开心得不行。
元风好笑着将堇衣抱了起来，又将她举在自己的肩头，卫籍和邹岐也忙在一旁帮护着，以免她摔下来。
而第一次被人这样举起来的堇衣只觉得新奇极了，但又有些赧然，看了看外围也有许多举着孩子的，虽然都不似她这般大，忙在内心安慰自己道：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待她坐稳后，元风便缓缓转身面向人群内围，却许久没听见堇衣的声音，只感觉到抓住自己发冠的手突然收紧，忙急声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若是刚爬上元风肩头时是她今日的心情巅峰，那现在望着眼前的场景则是她心情的最低谷。
那是在——舞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