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分,陆家人均在别院避暑,一行人便直奔陆府别院方向。
陆府别院居于整个云州城正北面,北面不远处即是野狼山的前山。此时朱漆的大门正洞开着,门口两个石狮子分左右站立,正上边巨匾书:将军府。三个硕大的烫金字。身着戎装的陆少白此时正率了一帮人等在门口接迎。看到四皇子,正欲躬身施礼。
欧阳剑羽上前两步双手搀扶起陆将军:“久仰老将军威名,白羽此次前来一是陪萧兄探亲,二是向老将军学习这行军打仗的本领,老将军应不吝指教才是。”
陆少白虽是性格刚毅的武将,但在官场打斗已经二十多年,看欧阳剑羽低调行事,亦知是微服私访且不便行大礼。嘴里一边谦让,一边看向久别的儿子,心里喜欢,自是顾不得其它不相干的杂七杂八的礼节。嘴里虽喏喏应承着,此时正潮湿了虎目看向萧敬,看他整了整衣袖正要行礼,一把拉起抱于怀中叫道:“儿啊,想死为父了。”萧敬半屈着身子,抬眸看着明显苍老了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少倾,忽然门内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敬儿,是我的敬儿回来了吗?”两名丫环分别搀扶着一位徐娘老的中年妇人,向这边走来,妇人双手前伸做摸索状。萧敬迟疑地看向那妇人,眉目依稀是自己的母亲,然两眼无光,似是看不清眼前事物的盲人。陆少白走过去搀过妇人,一脸嗔怪地说道:“婉儿,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回头便狠狠瞪了两个小丫环一眼,妇人似是知道丈夫的动作,嗔笑一声道:“将军,不怪她们,是我听说敬儿回来了,自己非要出来的,再说我这老太婆也应该出来晒晒太阳了,老不出来怕是要发霉了。”萧敬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的妇人同若干年前自己年轻美丽的娘亲重叠,看妇人又摸索着伸出双手,上前跪倒,一把握住妇人温软的双手,语声哽咽道:“娘啊,敬儿不孝。”话未说完,喉头已经哽咽着无法出声。
看到眼前的的妇人,欧阳剑羽亦上前紧走两步,屈膝跪拜:“羽儿给姨娘行礼,姨娘金安!”萧婉茹看不到眼前人,摸索着探过两手,欧阳剑羽一把握住,心下亦不是滋味。
说起萧婉茹和欧阳羽母妃的关系,云周王朝只知道她们是姐妹,却鲜有人知晓她们的真正关系,萧婉茹幼年时候,她母亲也便是当时的候爷夫人,在街头看到一位衣衫褴缕,年纪不过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因着其他乞丐抢走了她手里的半块饼,蹲在墙脚哭的伤心,也许是饿了些时候的原因,哭着哭着就没音了,那个时候街上的乞丐太多了。萧夫人也当时也没太在意,可眼见着那孩子突然浑身抽搐着倒地不醒了,夫人也是为人母的女人,便动了怜悯之意,让人把孩子抱起带回府中,大夫细细查看过说:“夫人,这孩子应没什么大碍,只是饿太久了,营养不良饿晕了。”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命人准备了细粥给她喝,一碗粥下肚,孩子来了精神。看到还有别的吃食,一骨碌爬起来就要抢来吃。夫上看着心酸,上来劝说道:“孩子,大夫说你饿太久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容易引起肠道疾病的。”也不知道那小孩子听没听懂,在别人家里,看人家不让她吃,也许是害怕,便缩回了双手,吞咽着口水,怯怯地看着一屋子的人。夫人命人给她洗了澡,又让人取来小姐的衣服给她换上。这一收拾,露出了白皙细嫩的肌肤,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机灵,脸色却是极差,身子细细弱弱地,一付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听样子比小姐还要大上一岁,但身子骨小,穿着下人拿的衣服倒显的空荡荡地大。夫人问她家在那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不问还好,一问孩子哭了,说她家是从河南一带逃荒来的,家里以前还有些积蓄,可一家人一路上花费颇多,到得帝都又没找到亲戚,娘亲又身染重病,二娘便带着家里不多的细软跟一起来的男仆私奔了,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娘亲因无钱看病,不久后就撒手人寰,父亲在安葬了母亲后,家里已是一贫如洗,带着她在破庙中安歇。第二天早上父亲也不见了踪影,这一去已经是好长时间了,孩子把手指头掰来掰去的,依是算不清时间。
萧夫人是个善良的女人,看孩子哭的可怜便也陪着落泪,屋里的其他丫头那个家里不是有或多或少的心酸事才要出来服侍人的?听那小女孩说的可怜,一干人都陪着落下眼泪,一时间屋里嘘唏一片。可巧着萧候爷正好下朝,进屋看众人如此模样,心下正自纳闷,那孩子是极其聪明的,家里父母从小宠爱,父亲闲暇时分也曾教授些诗词礼仪,因此与平常人家的孩子自是不同。见一屋人陪着自己落泪,她自己反擦了擦小脸,正仰起头的时候看到萧候爷进屋,看身着打扮知道是这个府里的爷,也不害怕,赶紧下地磕头。候爷刚从明亮处进屋,视线并不分明,又看着地下所跪之人穿着女孩的衣服,自是想也没想,弯身说道:“女儿今个学乖了,起来爹爹抱。”那小丫头听闻,奶声奶气地说道:“谢爹爹。”然后起身扑入候爷怀中。候爷此时方觉认错了人,夫人擦了擦眼睛噗笑出声道:“好啊,我们家婉儿以后多了个姐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