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歌一转头便看见男人紧锁眉头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表情有点太严肃了吧？”
“不该吗？”他的声色都沉了好几分，“这人接近你，绝对是别有目的。”
云轻歌点头。
接近她倒无所谓，可若是利用夜君羡这孩子的童真来接近，那就真的过分了。
若是此人让她儿子伤心了，她一定要掐死这男人。
……
天香楼。
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云轻歌随着店小二的指引，主动上了楼。
在二楼约定好的雅间内瞧见了那名戴着面具身穿黑袍的男人。
而夜无寐，跟随在后，也看见了此人，眸底深处一瞬染上了凛冽之气。
坐在桌边的男人正神色慵懒地晃着酒杯。
似是感觉到有人目光正盯着这方，他抬起眼帘，瞧见云轻歌领着一人入屋，却明显带着丝不悦。
气氛尤为僵硬。
没人率先开口说话。
云轻歌却敏锐察觉此人看着她时那浓烈的不悦。
很奇怪，这男人的眼神令她莫名很不舒服。
甚至于……有点赤果果。
肆无忌惮打量在她身上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极了，便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故意把夜无寐拉到了面前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夜无寐猝不及防就被她拉到了前方，愣了一下，转回头，就好晃着酒盏的男人视线对上。
光是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这男人。
“太后娘娘这么胆小的？”他突然出声。
嘶哑的嗓音，确实轻蔑和戏谑。
这话好像在说云轻歌是在恐惧他。
云轻歌的黑了脸，随即道：“无公子，既然知道哀家身份，就不该直视哀家。”
若是普通老百姓当然会害怕直视太后和皇帝，可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老百姓。
男人低低地笑，嗓音沉闷地掩在面具后，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太后娘娘想耽误时间，我却没时间耽误。”
云轻歌从这短短的相处下来，她算是了解到这男人的危险性。
光是这一点，她就不会允许儿子拜他为师！
她收敛了情绪坐下。
“你说你知道万灵的下落，会亲自带我去取？”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她直接开门见山了。
做交易的人，都喜欢对方爽快。
男人轻嗯了一声，扫向夜无寐。“娘娘不该让其他人退出？”
“他是我朋友，用不着退出。”
“摄政王是太后朋友？看真有意思，难道摄政王跟太后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闭嘴！”夜无寐眉心一抽，怒喝道，“你到底想利用轻歌做什么？”
利用云轻歌，又利用夜君羡，这男人到底还想干什么？
对面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夜无寐那护犊心切的模样，嗤笑：“我说了，只跟太后娘娘谈正事，至于不相干人最好离开，否则……我不会告诉你们。”
夜无寐更生气，作势要动手，却被云轻歌给拉扯住了。
“夜无寐，你别闹，先出去等我。”
他眉头深深锁着，担心之意溢于言表。
“不用担心我，他又不会吃了我。你在门口等我，他不会做什么。”
夜无寐轻轻嗯了一声，终于还是抬步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还警告性地瞪了这男人一眼。
云轻歌等夜无寐离开，她才一巴掌拍在桌上，“好了，现在该跟我说了吧？你想要什么，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带我去寻药。”
她问完，察觉到男人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手中的杯盏，似乎根本没把她的愤怒看在眼底。
她快要被他这态度气到吐血。
忍了忍，她拳头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这男人从刚开入屋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玩他的杯盏，关键是他戴着的是全脸面具，嘴都不在外面，怎么喝茶？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甚至怀疑黑袍人就是他。
“哀家问你话呢！”
“带你寻药，不过是你儿子求我的，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带你去寻药。”
“哦？”以她对夜君羡的了解，那小破孩才不会愿意去求他帮忙，只会求他做师父。
“至于我想要的，做皇帝陛下的师父。”
云轻歌拧眉，“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接近夜君羡？
她身为母亲，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儿子，而这个男人的要求实在很奇怪。
“没有为什么，只是缘分。”
“……”云轻歌败给了这个答案。
好一个只是缘分。
“太后大可不必担心，我也不会伤害皇帝陛下。他年纪尚小，需要学习武功，这何乐而不为？”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云轻歌冷嗤。
他淡淡笑着。
只是，云轻歌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面具后那双黑瞳里淡淡漾开的笑意。
很浅，甚至还有些嘲弄的意思在其中。
云轻歌的脸色骤然一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哪国人，又是作何工作的，老实交代清楚，我便同意。”
“西秦国人，做佣兵生意，无名。”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你若是不肯，也可与我签订契约，倘若签订契约期间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与陛下之事，你可以取了我的命。”
做佣兵生意？
西秦有佣兵生意？
云轻歌持续怀疑中。
最近几国的形势她很清楚，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西秦的佣兵生意。
不过……
她没看过男人的出手，上次出手救了夜君羡，能让儿子如此赞叹的男人，兴许武功确实很高。
她若是留下来观察观察，还可以借此机会教导儿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心中的盘算着怎么最大资源地利用这位大哥。
对面的男人始终盯着她看，瞧着她眼底不断闪烁的狡狯光亮，轻轻勾唇。
“不知道太后娘娘考虑好了吗？”
“可以，我这就叫人过来拟定契约。”
“需要太后娘娘亲自手写，不能假手他人。”
云轻歌表情滞了一下，暗想这大哥倒是会端架子。
“你让哀家亲自给你写契约？”
“嗯。”很淡定的一声嗯字，代表着他丝毫不动摇的心思。
云轻歌磨了磨牙，“可以，我去给你写。”
反正契约是她制定，那上面各种比较不平等的条约加上去，看他怎么想。
做她儿子师父，也是需要本事的。
她转头吩咐了一句：“青玄，去准备纸笔。”
“是。”
很快，青玄就准备上了干净的纸笔，然后非常认真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娘娘，请。”
他边说边诡异地扫了一眼对面这戴着面具的男人，觉得这男人十分……古怪。
一直戴着面具也就算了，浑身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仿佛天下人都欠了他钱一般。
他十分担心，这男人不好惹。
娘娘惹了他，万一把人家惹得不高兴了，对方想要报复娘娘怎么办？
云轻歌已经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各项条约。
一系列的书写下，她又看了一眼这张契约，十分满意地颔首，转而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喏，你看看，若有想改的地方与哀家说。”
他接过契约，慢条斯理地看着，然后没有任何疑问地拿起笔签下了名字。
这举动，令云轻歌诧异。
“你怎么……”
上面的条约其实很多都看起来不公平的啊，他怎么毫不犹豫就签下了？
最重要的是，这条约上面写的很清楚，可是要维持一年。
这男人疯了？
“好了。”他淡淡地说罢，将契约递给了她，“太后娘娘打算何时随我去取药？”
很好，非常雷厉风行。
云轻歌在心头暗叹了一声，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两日后。”
“可要带陛下？”
“不带。”她不会把小家伙带去西秦，太危险了。
即便是这个男人再厉害，她也不敢冒险。
她已经没有丈夫了，她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
男人似乎看懂了她眼底的情绪，三分绝望，三分无奈，剩下四分就是痛苦。
“好。”
“既然如此，哀家先行回宫了。”她将契约小心折叠收入怀中。
“等等。”男人眉心一跳，看着她明显要离开的背影，面具后的脸色倏然沉了沉，“不打算将我带入宫中？”
云轻歌蹙眉。
“我还是陛下的师父。”他似是看出她的不愿，十分淡然地又强调了一句。
这契约一签，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的师父了。
云轻歌咬了咬牙，也知道她若是拒绝的话，肯定会变成她单方面毁约了。
沉了沉心思，她说：“好，你跟我一同回宫。”
这句话，她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真是坑爹的。
她颇有一种引狼入室的错觉呢？
走出雅间，夜无寐和青玄等在门外，二人一见云轻歌竟然将男人领出了屋子，同时迎上。
夜无寐沉着脸问：“你带他去哪？”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来历不明的，不能放在云轻歌的身边。
“他随我回宫，从今日开始，他是我家小羡的师父，也算是我的侍卫。”
契约上写得很清楚，在这一年内，他要负责她的所有安全，不得杀她。
凭着女人的直觉，这男人要杀起人来，必定是毫不手软。
她真怕自己日后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惹毛了，到时候他恐怕会想下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