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膳后,团子便有些累了,云伶和景南浔也没急着离开,哄着他睡觉。
就在即将离开之时,团子忽然惊叫了一声。
云伶吓了一跳,忙过去看他,却见团子小脸涨红,手在半空中动来动去,似乎在推搡什么。
“这是做噩梦了吗?”云伶轻轻地推他,一边唤道:“团子,醒醒,团子?”
团子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面上露出挣扎的表情,随后便猛地睁开双眼。
云伶见他目光呆滞,小心翼翼的道:“团子?你怎么了?”
团子怔怔的看着她半晌,忽然尖叫一声,将云伶吓了一跳,方要询问,便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匕首。
云伶来不及反应,景南浔却大步上前将云伶一把拽到身后。
团子一看到他便更加激动,挥舞着匕首向他们冲了过去,那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杀意。
云伶想上前,可被景南浔紧紧的拦在身后,只能急切的唤道:“团子,我是母后啊,你怎么了?”
团子到底是孩子,他再凶猛也比不过有了防备的景南浔,根本无法近身,这让他非常烦躁。
就在这时,被动静吸引起来的婢女们进了殿中,团子一看到他们,便仿佛有了新目标,直接奔她们冲了过去。
婢女们看到那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便不寒而栗,又不敢真的动手去推太子殿下,只能被追的满殿逃窜。
云伶推了推景南浔,急道:“你快将他拦住,莫伤了人。”
“那你在这里躲着,不要过去。”景南浔将她推到床边,随后大步朝团子走过去。
团子一看到他就如临大敌,浑身紧绷,握着匕首跃跃欲试,就是不敢上前。
他也知道这人是最不好对付的。
景南浔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擒住他的肩膀,在他举着匕首要刺过来的时候,果断以手刀击中了他的后颈。
团子微微一顿,猩红的双眼闭上,整个人倒在了景南浔的怀中。
这么一闹下来,惊动了宫中不少的人,因和母亲吵架心情不渝的雅心便闻声而来。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终究下定决心踏入殿中,说道:“我可以看看太子吗?”
云伶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前的人是太后的女儿,即便对她没有恶意,却不得不有些怀疑。
雅心似乎看懂了她的防备,自嘲一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他这病我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伶与景南浔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神色,她想着有景南浔在,这个公主也不会做出什么来,便道:“那就麻烦你了,请你过来看看吧。”
雅心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到床边并没有去触碰太子,而是仔细观察他的面色。
她会蛊,这是连她母亲都不知道的。
仔细一看,雅心面色沉重起来:“他种了白蛊。”
云伶厌恶的蹙眉,最是厌烦这东西,耐着性子问道:“那如何解你可知道?”
雅心眸子微闪,摇摇头道:“这个蛊需要下蛊的人才能解,但我可以暂缓太子的痛苦,眼下还是要尽快抓到下蛊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这个蛊,离得太远就无法控制。”
也就是说,能够控制太子,那下蛊之人必定就在这皇宫之中,且一定是东宫之内。
景南浔微微眯眼,低沉道:“来人。”
暗一便出现,垂首等候命令。
“派出所有暗卫,彻查皇宫,重点彻查东宫,一道发现可疑人等,不惜一切代价活捉。”景南浔眸中一片冰冷。
“是。”暗一应道,转身便出去了,暗卫一共二十四人,景南浔从未全部出动过,可见如今他已经愤怒至极。
云伶即是心疼团子,又是痛恨下蛊之人,对一个孩子下手,实在太过卑鄙无耻。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云伶心中有些不安:“能找到吗?”
景南浔站在她身后,将一切危险都阻挡在外,安抚道:“会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找不到,朕就每人打二十大板。”
虽然不合时宜,可云伶还是忍不住笑了,这才觉得紧绷的心神似乎是放松了下来。
“你呀。”她无奈的摇头,低声道:“希望会找到吧。”
月上梢头,皇宫的御花园小路上正有一场追逐,景南宁带着太后往宫门口跑。
身后是几道黑色身影,显然他们比景南宁快多了,正在迅速的拉进距离两方距离。
景南宁微微咬牙,他带着太后藏在假山后,本不应该被发现,可这女人不小心发出了动静,瞬间暴露。
他带着一个女人,简直就是累赘,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果断松手,然后飞身离去。
暗一道:“留下两人将她带去见皇上,其余的人跟我继续追!”
留下的两名暗卫将太后钳制住,很快就回到了东宫。
云伶看到眼前这狼狈的女人,便冷声道:“果然是你!”
太后头发凌乱,脸上还脏兮兮的,实在是狼狈不堪,她狞笑一声:“是我怎么样?如果你们想让那太子活下去,就必须让我活着。”
她依旧是有恃无恐。
暗卫低声道:“皇上,还有宁王,他跑了。”
景南浔攸的站起来,沉吟片刻道:“伶儿,太后交给你了,我去追景南宁。”
云伶知道景南宁这事非同小可,便颔首道:“你快去吧,不要受伤。”
景南浔满意的眯起狭长的眸子,眸子离开云伶后便冰冷至极。
他走出房门,便飞身离去,按照暗一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云伶让看向两个暗卫,两人便自觉报上名字:“属下十二。”
身高略矮的那人也道:“属下十三。”
云伶微微颔首,看向趾高气昂的太后,她似乎觉得自己真的没法子,不由得轻笑一声:“太后,你也不要太得意。”
太后扯起嘴角,讽刺的笑笑。
云伶瞥了一眼正目不转睛看着太后的雅心,她眸光微闪,清冷道:“只要你给太子解蛊,本宫可以放过你。”
太后夸张的嗤笑了一声,不屑的上上下下打量她:“就凭你?你做得了主吗?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说放过我,最后再让景南浔杀我。”
真是够阴险狡诈的。
云伶却微微摇头道:“我们有深仇大恨吗?不过是一场权利的争夺,很显然你已经输了,如果用放了你来换团子的命,本宫觉得很值。”
她想到什么,目光柔和下来:“至于他,我还是有把握,他会听我的。”
太后有些心动,可最终还是怀疑占了上风,狠狠摇头:“我不信。”
她目光阴毒的看着团子:“就算我死,我也要拉着他!”
云伶转而看向雅心,缓缓问道:“你呢?你也觉得本宫的话不可信吗?你不想救你母亲吗?”
她早就看出雅心的不对劲,这人对蛊如此熟悉,仅仅看了一眼便知道种蛊了,可见她应该也是能够解蛊的。
这番话也是说给雅心听的,太后那人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雅心咬着唇瓣,是真的犹豫了。
“你会解蛊?”太后有些惊疑不定,反应过来便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许你救他你听到没有!”
雅心闭上双眸:“皇后娘娘说到做到。”
云伶缓缓勾起唇角,加深了笑意:“当然,本宫一言九鼎。”
雅心吐出一口气,脊背弯了弯:“好,我救。”
……
黑夜中,景南宁体内的真气调动到了极致,然后身后的黑影依然如同鬼魅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难道今日他真的逃不掉了吗?
一旦气馁,真气便是松懈下来,他只得落在地上,不停的喘气。
几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将他包围,前方是坚定不动的暗卫,身后是漆黑一片的万丈悬崖。
景南宁苦笑一声,这可真是进退两难。
“宁王,束手就擒吧。”暗一道。
景南宁抹了一把脸,哼笑一声:“本王就算是输,也绝不是不战而退的人。”
暗一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你为战神,皇上也待你极好,你为何要背叛?”
他百思不得其解,若真的是为了皇位,当初皇上登基,他为何不争?
景南宁揉了揉心口,还没说话,便见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他略微挑眉:“看来,本王今日是走不了了。”
相比于他的嬉皮笑脸,景南浔则面容淡淡:“你应该想到今日。”
这已经是注定好的结局。
“是吗……”景南宁垂头低喃出声,随即仰头大笑,只那笑声带着凄凉和嘲讽。
景南浔默然片刻,道:“跟朕回去吧。”
景南宁的笑声停下,讽刺的看着他:“回去做什么?让你当着天下人的面杀了我吗?”
他摇摇头,那一幕绝不会发生。
“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让她对你这样死心塌地,连血海深仇都不顾。”景南宁怎么也想不通,大抵这个疑问,会伴随着他直到死去。
景南浔漠然道:“当年的事,朕没有插手,甚至极力阻止,可刚登基时根基不稳,能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景南宁手指微颤:“她知道了?”
景南浔想到云伶如今的态度,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也许吧,不然她怎么会放弃复仇。”
景南宁闭了闭眼,他又有些艰难问道:“那她重新活过来,也是你……”
景南浔没有开口,却轻轻点头,黑暗中,景南宁的眼力极好,看的一清二楚。
他捂住眼睛,自嘲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为何云伶始终对景南浔情深,他自以为的却是旁人早就看清了的。
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误会一场。
他发出低低的笑声:“我输了,皇兄,你还是赢了。”
这一声皇兄好像回到了当年,他留恋花丛,玩世不恭,众多兄弟之中,也就只有这个皇兄让他有几分亲近。
到底是何时开始变了的?
他记不清了,一时默然,须臾后道:“请你好好照顾她。”
景南浔微微拧眉:“你跟朕回去,朕可以饶你不死。”看在他从没有伤过云伶,还有那日他以身相护的那一箭。
景南宁缓缓地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那轮弯月,似乎从皎洁的月光中看到了身着粉衣,冲他扬拳头的女子。
他笑了笑,后退几步,随即纵身一跃,墨色身影便掉入万丈深渊,再无踪迹。
景南浔站在崖边望着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转身离开。
回到皇宫时,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
雅心为太子拔出蛊毒,云伶信守承诺,放了太后,雅心谢恩过后,带着太后离开了皇宫。
后来云伶派人去问过,她们并没有回到雅古,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雅心能够解蛊,却不能解毒,况且那毒药是没有解药的,云伶知道太后也没有几日好活。
这也是她不担心放走太后的原因。
团子日渐康复,却忘了这段时间的记忆。
云伶倒是觉得忘记也挺好的,有些时候记得反而痛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东宫之中,团子在太傅的教导中摇头晃脑的念着书本。
云伶与景南浔进来,相视一笑,云伶打趣道:“我们团子可是有要追求的淑女了?”
团子今年四岁了,懂得更多了一些,有些羞涩道:“才不是呢,我要追求母后!等我长大了,娶母后!”
他说的掷地有声。
殿中的人均是发出笑声来,团子有些恼了:“你们笑什么,我要娶母后不可以吗?”
这样母后就永远陪着他了!
景南浔低笑一声,抓住团子的后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说道:“你母后已经名花有主了,你想都别想。”
团子小嘴撅的老高,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母后拐跑,让父皇这个老头子孤零零的。
景南浔看穿他的心事,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等团子十二岁的时候,沉着一张小脸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大臣,浑身都在散发着浓郁的不满。
老头子说了,他长大了,应该开始练习做皇帝了,于是就把刚睡醒的他扔在龙椅上,而他则带着母后出宫去了,游山玩水,好不快哉。
团子觉着,这个老头子真的是太狡猾了!
官道上的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前行,云伶望着窗外,有些担忧:“团子会不会还太小?”
景南浔心满意足的搂着自家妻子,低头亲了一口,满意的咂咂嘴,“不会,他都快成人精了,也不知道随谁,天天跟我抢你。”
云伶拍了他一下,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你还说,不是随你了吗。”
景南浔宠溺地揉了揉云伶的头,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说罢,一边将妻子揉进怀里,一边欣赏沿途风景。
从今往后,山明水秀,爱人相伴,此生足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