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让你给我买双鞋,你为什不给钱”
听到这声音,我突然僵住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爸,是你么?”不对,我爸已经死了,这是梦,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上面有圆珠笔扎的痕迹,是下午妈妈给我讲题的时候扎在我手上的。
“你还没开工资,等你开工资了我再给你买不行么,明天莹莹还要交书费,咱家现在是真的没钱”妈妈哀求着,脸上的巴掌印异常明显。
“你现在给我买双鞋就不行么,非得等到开支,咱家啥都在开支才能买么,你让我多没有面子”爸爸甩了甩手腕。
“面子,你还知道面子,你上回偷拿人家手机被单位开除,要不是我拿着钱去求你领导,你连开支的机会都没有了,你竟然还打我,你对的起我么”
爸爸听完妈妈的话,更加生气了,又是一个巴掌甩在妈妈脸上“要不是你不给我买手机,我至于去偷别人的,你还敢顶嘴,我打死你这个死女人,我让你顶嘴”
“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我跟你过了多少年,你打了我多少年,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走,不过了,行了吧”说完,妈妈转身想去卧室那行李。
“你敢走,你今天敢走,我就敢打折你的腿,你信不信,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说完,抓着妈妈的手臂,狠狠地摔在地上,像是不解气,还狠狠的踹了一脚
“妈的,酒又没了,也他妈不知道给老子续上”说完,骂骂咧咧的提着酒瓶子摔门出去了。
我慢慢的走过去,蹲在妈妈面前,伸出小小的手想摸摸妈妈红肿的脸颊,妈妈躲开了。
“妈妈没事,莹莹乖啊,作业写完了么,快去写作业,妈妈没事,妈妈真的没事”说完,妈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站起来走到卧室,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
压低的哭声从门里传出,我也默默地哭泣,是啊,我除了哭泣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这是我六岁的时候,我以为我早已忘记。、
“妈,明天老师要交200块的材料费”
“必须明天交么”
“老师说,明天就要收齐”
“哦,那我知道了,你先去学习吧”说完,妈妈默默拿着电话,走了出去。我知道,妈妈在借钱,这,是我初二那年。
那年,北京举办奥运会,全国都沉浸在奥运的氛围当中,而我家,还在为200元的材料费,四处借钱。
爸妈离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爸爸仅存的良知,离婚时我归我妈,房子也归我妈,我爸什么也没拿,但是,我们依然住在一个屋檐下。
协议上虽然房子归我和妈妈,但是最后无家可归的人,确是我们,爸爸以没地方住为由,一直没有离开家,离了婚,但是生活还像没离那样,拮据,家暴,酗酒。
有一天妈妈实在是忍受不了,领着我离开了家,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那晚雪下得很大,姥姥说怕报复,不敢收留我们,报警,警察却说这种家里的事最好自己解决,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和妈妈在电话亭里,看着满天的大雪,妈妈抱着我悲痛的哭泣,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那种丧失未来的感觉,真的是我内心深处最痛苦的回忆。
后来妈妈拿着家里仅存的钱,在我的学校外面租了一个房子,狭小,潮湿,但是确是我从出生以来住过的最舒服的房子,没有吵架,没有打骂,虽然连饭钱都不充裕,但是内心真的很有安全感。
但是好景不长,爸爸不知道怎么的,找到了我们,时不时的骚扰让我们连出门都变得胆战心惊,妈妈报警了几次,爸爸有所收敛,但是有一次妈妈不在家,爸爸敲着窗户,喊着我的名字,让我给他开门,我躺在窗子下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两百块钱,你拿好,可千万别丢了”妈妈推门走了进来,打断了我回忆的思绪,我默默地装好钱,我不敢问妈妈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我知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今天中考完了,有件事我也该告诉你了”画面再次变换,时间变成了我初四,刚中考完,那年我家多了个新成员,我妈妈的男朋友,我管他叫叔叔。
“什么事啊”我放下书包,终于考完试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我叔叔对我很好,他不喝酒,也不骂人,人还很风趣幽默,妈妈说他是包工程的,虽然没怎么挣钱,但是他好像真的会很多的东西。
“其实这件事早就发生了,怕影响你一直没有告诉你”妈妈红着眼睛,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你爸爸死了,心脏衰竭,就在一个月之前,我,去给你爸收的尸”
我听到这个消息,愣住了,一时间,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事实,没有悲伤,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我确定我清楚的理解了妈妈的话,我知道,我没有爸爸了,但是,我却异常平静。
看着妈妈擦着脸上的泪水,我伸手摸摸脸,湿湿的,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但是,我明明没有悲伤的感觉,我为什么要哭。我没有一点理由要为我爸爸哭泣。想到爸爸,除了打骂,就是争吵,我竟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为我爸爸悲伤。
妈妈似乎也不理解“你有什么可哭的,你爸除了打你有管过你一点么,他活着就是在折磨我们,他死了好,他这种人死了一点都不可惜”妈妈骂着我,可是,她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我努力地想忍住眼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是啊,我爸根本没有资格让我为他哭,我,是个连爸爸死了都不能哭的人啊。
“警察让我认人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像睡着了一样,走的很安详,你爸是喝酒给自己喝死的,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是心脏病死的,千万不能说是喝酒喝得,要不然你以后人家知道你有个酒鬼爸,找对象都不好找”
妈妈声音越来越淡,最后我渐渐从梦中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头发混合着泪水粘在脸上,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着天花板。
原来,那些你以为忘记的,其实早已经刻在你的内心深处,永远,都不可能忘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