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宸连忙朝对方作了一揖：“族老谬赞，清宸愧不敢当。”
“何须这般自谦？”
族老虚扶了他一把：“你的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作为宣威侯府的嫡长子，你以后将会继承你爹的爵位，带领大家继续负重前行，这担子可不轻，你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这时候再谦虚就虚伪了，叶清宸挺直背脊：“清宸谨遵族老教诲！”
族老满意颔首：“是个好孩子。”
语罢，他一捋胡须，忽然又将视线转投至沉默不语的叶雅馨的身上：“这位想必就是良才的大闺女，新封的灵犀郡主吧？”
“雅馨见过族老。”叶雅馨依着规矩行了半礼。
其实她可以行全礼的，只是她对这位族老的观感很一般，并不想委屈自己。
叶家上一任族长，是侯老夫人的丈夫，也就是前任宣威侯。他算是整个宣威侯府里最有才干的一个人，生前也确实将侯府带上了高峰。像他的三个儿子，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最后都能在官场任职，靠的就是这位老爷子的手段。
可惜老爷子命太短，儿子又不争气，自他过世以后，宣威侯府就跟着一蹶不振。
作为老爷子的嫡长子，叶良才虽然继承了他的爵位，却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像他一样统领全族，因而族里便推举了眼前这位族老，作为新一任的族长。
这位新族长能上位，完全靠的是年龄够大，资格够老，本身的才干实际很一般。
这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还喜欢端着架子教训人，上辈子叶雅馨被接回来后，可没少被这位族长大人挑三拣四，现在想对他观感好实在很难。
最让叶雅馨不能忍的是，这老家伙不仅不准她生母进叶家祖坟，甚至还过分的把她生母的名字，直接从叶家族谱上剔除了。说什么叶家乃是忠良之后，可不能让乱臣贼子的女儿玷污了自家祖上的清名，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那些前尘往事，叶雅馨心中一片沁凉。
表现在脸上就是……没有表情。
族老见她只给自己行半礼，心里本来就老大不高兴。她这表情不啻于火上浇油，族老直接拉下老脸，重重哼了一声：“郡主，老朽忝为叶氏族长，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难道她说不当讲，这老家伙就会闭嘴吗？
叶雅馨作微笑状：“族老请说。”
族老咳了一声，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说道：“是这样的，虽然你现在被封为郡主，以后甚至还会被封为王妃，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宣威侯府出来的姑娘。出门在外小辈们自当以你为尊，可这关上门来，还是应当论一论这齿序的，你说是不是？”
什么论一论齿序，直接说她应该向这老家伙行全礼，不就得了？
叶雅馨掩下眸中讥讽，也不接茬，只淡道：“族老，我也有几个问题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族老闻言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朝她摆了摆手：“你说吧。”
叶雅馨微微一笑：“请问族老，君在前，还是亲在前？”
族老朝上方拱了拱手，毫不犹豫道：“天地君亲师，自然是君在前，亲在后。”
叶雅馨再接再厉：“请问族老，爵位为尊，还是辈分为尊？”
族老明显有所迟疑：“爵位乃帝王所赐，代表着皇室尊严，自然是以爵位为尊。”
叶雅馨最后抛出一问：“请问族老，若遇上栗阳郡主，您拜否？”
族老老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这一下是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现场一片哗然。
老侯爷是老来子，在他上面其实还有个比他大很多的姐姐，就是栗阳郡主。说起这位栗阳郡主，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老侯爷是老来子，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双双过世了，只留下栗阳郡主和老侯爷这对姐弟相依为命。
那时候的宣威侯府其实已经非常落魄了，可正所谓烂船还有三千钉呢，更别说还有个让人眼红无比的爵位，自然引得不少旁支蠢蠢欲动。
叶雅馨也是上辈子听侯老夫人说过一嘴，说是要不是栗阳郡主拼着终身不嫁，使出了雷霆手段，老侯爷根本保不住这偌大的宣威侯府，就更不要说成年后大展宏图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钦佩的。
最让人钦佩的还是，这位大小姐不仅保住了家业，保住了自家弟弟的爵位，还靠着临危不乱救下马蹄下的先太后，被赐了栗阳郡主的封号。
那时候的栗阳郡主，阖府上下谁敢掠其锋芒？
哪怕是辈分远高于她的叶氏长辈们，在她面前也都必须得藏起尾巴，乖乖装孙子。毕竟栗阳郡主对这些旁支从没什么好脸色，脾气上来了长辈都敢拿大棒子打出去。
也就是宁国以孝治天下，老侯爷成年后为了自己的官声考虑，再加上旁支屡次三番痛哭流涕的上门负荆请罪，这才顺坡下驴的重新接纳了他们。要不然，现在哪还轮得到这位族长大人，来她面前人五人六摆长辈架子？
提到栗阳郡主，跟着族老一道出来的老一辈们，脸上都有些发烧。
虽然叶雅馨并没有指责他们，但有脑子的都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提问，分明就是指着鼻子骂他们欺软怕硬，只敢捡软柿子捏。
连他们都是如此，就更不要说族老了。
“你，你……”
族老羞愤欲死，哇的一声，竟是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来。
下一瞬，他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族老！”
“大夫呢，快请大夫，还愣着干什么？！”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良才生的好女儿，等他回来了，我倒是要问问他怎么教女儿的！”
“把族老抬起来，咱们走！宣威侯府门槛高，咱们小门小户的可不敢打扰！”
“堂叔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众人顷刻间乱做了一团，有人惊慌失措的喊着大夫，有人满脸愤怒的想要离开，有人唾沫横飞的破口大骂，有人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
众生百态，不外如此。
唯有叶雅馨冷眼旁观，仿若不相干的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