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韦连连称赞:“不错,不错。你悟性果然高,让我想想教你什么。”
吕凤歌有点不乐意了,这时候说他悟性高,说得好像本来他就知道一样。
所以他问:“杨师兄,你们招录的时候是怎么选人的呢?”
杨一韦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笑道:“就是问心嘛,班师兄学望气术的。”
班师兄就是班云鹤。
他继续解释道:“望气术也不难,学了你就知道了。不过现在你还不能学,只有正式弟子才能学。别担心,过几个月杂役部有个比试,如果你修炼比较好是可以成为正式弟子的。”
吕凤歌点头。
杨一韦抬头看看夜空,现在已是晚秋,今日月牙已沉,星辰微明。
他若有所悟,笑道:“我记得你当时说要回家,那是你的本心回应。即是本心,莫违其意。我便依此传你剑法,剑法名归去来,是我当年行走江湖时从一陶姓老人处学来。小子,看好了。”
说完他起身拔剑,在空地上施展开来。只见剑若流水,人若游龙,刺、挑、撩、挂、抹……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绝,绝无半分挂碍。看得吕凤歌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一趟下来,杨一韦收剑入鞘,从旁边树上摘下一根树枝,交给吕凤歌,示意他试着练一遍。
一边看着吕凤歌练习,他一边说道:“这套剑法多守少攻,多退少进,不讲究逆势而动——出剑不用这么狠。
“这套剑法共九招,不过我只学到六招。
“第一招悲莫悲兮心为役,
“第二招曷不委心任去留,
“第三招晨光熹微路微明,
“第四招琴酒为友书为伴,
“第五招彩云出岫鸟还林,
“最后是遑遑富贵莫可期。”
他也不管吕凤歌能不能记住,继续说道:“记住,剑招你要多练,基础也要打牢。剑法多变,总体而言以刺为主。明天你去炼器部买一把他们炼废的剑,你拿着顺手就好,不要开锋。然后每天练习刺击,需要练到意到剑到的地步。”
吕凤歌听到这里停下来:“杨师兄,我……没钱,薪水要月底才发。”
这时哐啷一声,一把剑扔在他们面前。
一个声音传来,是朱璎珞:“这把先用着,此剑名随风,材质尚可,被我炼废了。”
“杨……”吕凤歌想问杨一韦,结果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依然是环佩叮当,依然是秀眉紧蹙,依然是那句“胆小鬼”。
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故事。
朱璎珞师姐看人走了,便对吕凤歌说:“好了,别看了,人都走了。捡起来,先全力刺五十下,然后去干活。”
吕凤歌捡起来发现这是一把短剑,不过对他来说长度正好,稍微有些压手。
然后他按照朱师姐的指导开始练习。
其实吕刚开始的时候他觉得五十下应该很容易,不过几下之后他就吃不消了。
朱师姐要求很严格,每一下都要求全身发力,腿、腰、眼、臂、手,无处不被用到。
只要动作不到位,直接一鞭子抽过来,腿不到位抽腿,手不到位抽手,眼睛不到位还是抽手。那鞭子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又细又结实,非常疼。
朱璎珞边教边说:“那胆小鬼还什么行走江湖,也不怕笑死我。他都把你扔这里了,还不是想我教你。昨天那混球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他在炼器房里好好待着了——手抬高。
“下次遇到他们找事,揍就行了,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跟谁学的?那胆小鬼?”
吕凤歌心说:“他可不胆小。”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好不容易练完,朱璎珞最后跟他说:“让那胆小鬼给你找点药油,还有你中午多吃点肉,真是的。”
说完她飘然而去。
吕凤歌忍着酸痛继续修炼了一会白鹤展翅,等缓过劲来才开始进行杂役工作。
真的太累了。
所以当早饭时他吃掉第八个馒头的时候,和他住一起的杂役,包括杂役部食堂的师傅都惊呆了。
胖胖的许师傅问道:“吕……凤歌?你还好吧。”
吕凤歌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住一起的杂役刘苗苗和李绅科两人眼看着他,说道:“你,不觉得自己胃口太好了吗?”
他们两人和吕凤歌同是杂役,现在被分到一间宿舍。三人年纪差不多,脾气也还好,不算情投意合,至少来说没有冲突。
其中刘苗苗比较胖,性格开朗,他来自灵鹤帮辖下的子夜镇,这是一处相当繁华的镇子。他家开了一个包子铺,生活不错。
李绅科来自恶石城,恶石城不归灵鹤帮管辖,而是在北方靠近凤翼山脉处。
恶石城环境恶劣,这点从李绅科身上就能看出来,他比吕凤歌年长一岁——当然这跟同龄没什么区别——但是外表根本不像一个青春少年。他的皮肤黝红,这是被灼热的阳光和炎热的沙地烘烤出来的;他的脸上生着很多细小的疤痕,这是被夹杂着沙尘的北风吹;他眼窝深陷,一只耳朵缺了一半,据说这是小时候被狼啃的。
说起来也是恶石城的悲剧,恶石城本来就是一个依矿而兴,依矿而废的城市。它靠近一条灵石矿脉,最初时质优量大,所以那时恶石城——那时候还叫炯城——简直是一处宝库,每年不知道吸引多少商人。本地的人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只管开采,反正只要有矿就有源源不断的财富。
后来矿没了,他们才发现,财富没有了,山也平了,水也绝了,郁郁葱葱的树林消失了,北风吹起漫天尘土。田地里种不出庄稼,牲畜生不出幼崽。人们再难生存,有能力的举家迁移,没能力的只能苦苦挣扎。
都是伤心事。
不过李绅科还算乐观,他说他想要学习灵鹤帮这边种植灵植的技术,回去重建恶石城。
种植灵植的技术全在灵药部。
刘苗苗看看李绅科,然后又看看吕凤歌,说道:“你……不撑吗?”
吕凤歌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吃多了,他摸了摸肚子:“不撑啊,怎么了。”
另外三人没话说了:“没什么,你厉害。”
刘苗苗问:“你脸上的伤还好不?怎么不去找点药膏。”
“没事,小伤。”吕凤歌说道,他脸上已经不疼了,反倒是身上疼,这是早上练剑练的。
“还好,沈少爷这样的人少有,要不然灵鹤帮也没咱们这些杂役的活头了。”刘苗苗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里是杂役部,所谓兔死狐悲,吕凤歌受的伤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这种话大家不会传出去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传出去也没事。
李绅科有点胆小:“胖子别说了。”
估计被揍以前刘苗苗都不会改口:“不怕,他还能到这里来闹不成。”
不过他没被揍,他把人揍了。
那是十天之后的事情。
这十天里吕凤歌没有学灵鹤七式的第四式,不过由于经常使用,前三式更加纯熟了。
他的剑法练习强度也加大了,从一开始的五十剑到需要全力刺一百剑。
也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杨一韦给的药膏灵验,他不再有第一天那样酸痛了。
归去来剑法他也学了一些,部分跟杨师兄学,部分跟朱师姐学。
这两人搞得跟石蒜差不多:花不见叶,叶不见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身上被殴打出的伤已经全好了。
这十天里张小蝶只来了一次,大约是太忙了吧,不过来的那一次又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当她听说吕凤歌在跟杨一韦学剑法的时候,大为羡慕。
因为她到现在只是在学习功法——不过这功法她不敢教给吕凤歌,这是被禁止的。
她还缠着吕凤歌演示了一番归去来剑法,吕凤歌没法,找了一处地方给她看。这姑娘一边看一边赞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吕凤歌的两个室友是知道吕凤歌的事情的,不过他们除了羡慕以外也没什么。
个人机缘,强求不得。
总之,这是既忙碌又充实的十天。
唯一让他和许师傅苦恼的是,他的胃口太好了,当然这是小事。
这天天气不好,早上有雾,浓浓的白雾到了下午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他今天的工作和修炼都做完了,运泔水的师傅把他赶了下去,所以他只好一个人走下山。
牛背峰并不是九皋山最高的山峰,事实上是几座山峰里最矮的一座。牛背峰的峰顶平坦而宽广,形如牛背。据说曾有人骑着青牛在此成仙,结果人去牛未去,卧在这里化作了山峰。
当然传说根本不足道,但是在牛背峰上能看到九皋山最雄伟壮丽的一面。
抬头,入目的是另外几座高峰。这些山峰如笋如林,耸立在前,仿佛巍峨的巨人,又仿佛通天的高塔,令人不禁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低头,可以看到九皋山上不知名的小峰,以及山脚下一望无际的平原。如果是春夏时节,那是一片绿色的海洋,让人心旷神怡。秋天,那就是一片金黄,没有人不为之欣喜。
冬天来的时候,皑皑白雪遮盖大地,白雪之中飘起一股股炊烟,让人在寒冷中感受温馨。
现在,九皋山在大雾中若隐若现,显得神秘莫测,仿佛是羞答答的少女,正含羞望着山下的少年郎。
山下则是一片朦朦胧胧,雾气一块一块夹杂在树林间,如同朵朵轻柔的花朵在开放。
吕凤歌看得高兴,他感觉体内的灵气都在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