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被这忽然冒出来的四姑娘吓了一跳,一时间院内鸦雀无声。
周妈妈对上晏宛冷意十足的眼眸,心中微愣,挥退了围着锦云的下人。
她走到晏宛身边,脸上流露出几分疏离的恭敬。
“五姑娘的镯子乃是赃物,自然由夫人保管,奴婢知道四姑娘和这丫头关系好,遇事想要袒护一二,但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万万不能有半分纵容的,不然就是害了整个左相府。”
晏宛眉头紧锁,知道周妈妈这是把她所有的说辞都堵死了。
若她坦白镯子是她的,就坐实了她袒护锦云。
李氏作为相府主母,就算认出来那镯子是她的,为了不损伤自己的威严,也会硬将东西换成五妹的,到时候人赃俱获,锦云一条命很难保住。
此事巧就巧在……她前脚将东西给了锦云,后脚周妈妈就知道了,带人将她抓了起来。
大意了。
晏宛眼帘微垂,默默攥紧拳头。
长公主计划落空,一定会让李氏想方设法逼她同意,自己刚来此处,忘了府里尽是李氏的眼线,就将这么大的破绽交了出去,还连累了锦云。
“姑娘……你来了?”
忽然,原本晕死过去的锦云眼皮轻动,竟好似感觉到晏宛的气息,发出低弱的呢喃。
“锦云?你伤得重,别说话了。”
晏宛连忙捏住她的手腕,指尖下犹有生机的跳动,叫她不由松了口气。
“姑娘,您要的东西,奴婢买来了。”
锦云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却带着一股单纯质朴的高兴。
“奴婢、砍了好久的价,给您买了套最全的……”
她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前胸的衣服。
晏宛皱了皱眉,探手过去,抽出一包包裹紧密的银针。
那布包干干净净,显然被锦云保管得极为慎重。
“别怕,锦云。”
晏宛声音沙哑,摸了摸锦云尽是冷汗的额头,“你死不了的,我护着你。”
周妈妈见状,抬高声音道:“四姑娘,处理此人是夫人的意思,您身为庶女,难不成要违逆嫡母?”
“今日之事为何发生,你我心知肚明。”
晏宛不去看她,脱下身上的外衫,轻柔地盖在锦云的伤处。
“去告诉母亲吧,明日,我会亲自去国公府归还信物。”
周妈妈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抬了下手,屏退四周下人。
“四姑娘当真?您可要想好,这婚事是老国公爷亲自定下的,若您去退婚,保不齐要连累了府里。”
晏宛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怎么会呢?分明是我心有所属,宁死不嫁他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国公爷若是不满,那也都是我的错,与相府无关。”
周妈妈满意地点了头,“四姑娘想清楚就好,夫人为人宽厚,就算你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府里也不会缺你一口饭吃的。”
“如此最好。”
晏宛故作温顺地笑了笑,“对了,我的房间被人砸了,眼下无处居住,母亲为人宽厚,想必愿意给我安排间新的院子,再给我使两个人,把锦云一并抬去养伤,对吧?”
“那是自然。”周妈妈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夫人已将西院的明月阁拨给您居住,等到时候锦云养好了伤,便把她给您做贴身侍女。”
“还请妈妈替我谢过母亲。”
晏宛低下头,知道一切已成定数。
提前把明月阁收拾好给她住?
恐怕这从头到尾,都是李氏一手谋划。
今日之辱,他日她必叫这些人百倍奉还!
翌日,左相府大门敞开,走出一个清丽绝伦的妙龄少女。
一袭蜀绣胭脂裙,插钗佩环,步步生莲,气质清幽恬静,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噙着淡淡笑意,赫然是打扮一新的晏宛。
顶着下人们惊艳的眼神,晏宛心中冷笑不已。
昨晚李氏听闻自己同意,连忙送来了这身新衣服,和擅长打扮的仆妇,天不亮就催促自己莫要耽误,赶紧去国公府退婚。
“四、四姑娘好,小的今日为您赶车。”
马车上的小厮嘴里直打绊,下车搬脚凳时,还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晏宛不轻不重地笑了笑,任由对方看呆在原地,自己上了马车。
一大清早的,晏宛以为国公府门前清冷,可没想到真到了地方,才发现大门前竟是水泄不通。
无数挂着家徽的香车堵在路边,乌泱泱人头攒动,其中几张各有风情的芙蓉面更是引人注意极了。
晏宛无奈之下,只好下车步行至国公府前,向侍卫出示了信物,才被放了进去。
刚进一门,就见一道高大身影踱步而来,见到府里进了陌生人,对方神色一怔。
“你是怎么进来的?”
晏宛定睛一看,心里忍不住一赞。
好俊的儿郎!
宝蓝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清贵却不失稳重,腰间系着掌宽玉革带,勾勒出流畅的腰线,平添几分少年气的英武挺拔,好似他天生就该打马过城下,气质如仙,眉眼风流,引无数少女投花示好。
“你是哪家的女子?怎么如此不知羞的盯着别人看?”
裴南溪最不喜被这般盯着看,一时间语气发沉,明显压抑着怒气。
“这位姑娘,本公子知道你在府外怕是等候许久,只是本公子已有婚约,你这样偷跑进来,只会坏了你的名声,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晏宛愣了愣,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就是裴少公爷。
“我不是来……”
“更何况,你这张脸实在寻常,本公子还没饥不择食到如此地步。”
她话还没出口,就被裴南溪堵了回来。
晏宛终于有了火气。
见面就人身攻击,这裴少公爷一张毒嘴,长得再好有什么用?
“还请少公爷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择的。”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要推他。
忽然,二人背后响起一声闷响。
晏宛耳聪目清,立刻听出是有人摔倒的声音,猛地一回头,就见身边的裴南溪已经冲了过去。
“梁伯!”
老国公辞官许久,多年深居简出,身边只跟着一位深受器重的管家,正是梁伯。
他一倒下,满院的下人都慌张起来,作势要去扶。
晏宛眼神一厉,高声喝道:“别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