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到杯架上取了两支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放在茶几上;胡子叔叔打开茅台酒瓶瓶盖,微微摇晃了几下,顿时间弥散出一股淡雅地酒香来。
“来,大哥,满上,嫂子不来一盅?”胡子叔叔微倾着酒瓶,一线青液缓缓注入杯中,激起潇洒的酒花,酒满酒花随即散灭,剩下微黄而剔透的浆液,这便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茅台琼浆。
“不好这口,我是喝酒就吐,那么好的东西,总不能白白吐出来糟蹋掉了呢,”老妈说着,给我和蚤蚤各夹了一块清炖锦鲤放到碗中,眼神来回扫视我们说:“小孩儿不能自己夹菜,想吃什么妈妈夹给你们。”
“嗯嗯嗯,知道了,我们记得呢。”蚤蚤边吃边舔嘴角,却又不自主将筷子伸向锅里。可哪里逃得过老妈的火眼金睛,眼看蚤蚤即将夹住鱼头了,却被老妈一筷子连忙打将回去。
胡子叔叔将两支酒杯满上,捉起自己面前那支微微一荡,放到嘴边呷了一口,双唇紧闭,然后突然把嘴猛力开口,响亮地发出“哒”的一声,接着长长地哈了一口气,神情爽朗,心满意足。
胡子叔叔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十分娴熟优雅,完全没法让人联想得到他吃小孩儿时的情景。由此也不得不让我暂时打消对他吃小孩儿的恐惧和疑虑!
老爸直接拿起酒杯,一口闷了,把头微微一摇,嘴里不停发出“嗞嗞”声来。老爸不像胡子叔叔,懂得那么多品酒技巧,对于他来说无论多么珍贵的酒,都得看与谁在一起喝,能喝醉的便是兄弟或朋友。
你一杯我一口,顿时间,屋子里清香四溢,另人神爽气清。
“跳跳蚤蚤,要不要也来一杯?”胡子叔叔三杯两盏,酒已上头,故意拿我们开玩笑。
“小孩子不喝酒,妈妈说的。”蚤蚤一本正经地说。
“不喝酒长不大,来来,老爸给你试试。”老爸一脸恍惚,用筷子沾了一滴,伸到蚤蚤的嘴巴边。
“啊啊啊,好辣好辣,不喝了不喝了。”蚤蚤张开嘴巴,伸长舌头一舔,学胡子叔叔紧闭嘴唇,忽然张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摇头大叫说。
“都说小孩子不能喝酒,不听,看看。”老妈不是很乐意让老爸喝酒,固然带有些责备的意思。
“还是老妈做的红烧鲢鱼好吃,酒是大人喝的,小孩子不能喝,蚤蚤,对吧?”看着蚤蚤被老爸们戏弄得难堪的样子,我调侃他说道。
蚤蚤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似乎觉得自己被大人们忽悠了,还让我一旁笑话他。
“那清炖锦鲤怎么样呢,味道还好吧?”妈妈神密地看着我说。
“嫂子做的清炖锦鲤,鲜嫩可口,回味无穷,可谓一绝,哈哈哈哈哈,”胡子叔叔赞不绝口,开怀大笑。
“那必须的,不看看谁做的,我老婆嘛,春天大道第一厨神!小小锦鲤不在话下。”老爸怪里怪气地说,不知道是赞美呢还是讽刺。
“我觉得,我觉得,妈妈做的鱼都好吃,可是还是没蛋黄派好吃,没酱肘子好吃,没红烧肉好吃,没皮蛋瘦肉粥好吃……”提到吃的,所有不快对于蚤蚤来说都无足挂齿,看他忽而展颜,嬉皮笑脸噼里啪啦说的这一大串,足以佐证。
“你呀!吃货,一天脑壳里全是吃的,吃了那么多还那么瘦。”老爸举起手中的筷子,指着蚤蚤摇了摇说。
“都说我像您呢,跳跳像老妈,我怎么吃都这样,可跳跳喝水都能长出一身膘来,其实呢,跳跳不是不喜欢吃,他是怕吃得太胖了,出去玩时小毛球都不理他。”蚤蚤一说,巧妙地回击了老爸,还旁敲侧打了我一番。
“去去去,赖得和你耍嘴皮子,我吃好了,胡子叔叔您们慢慢吃,慢慢喝,慢慢聊,”我放下碗筷,向胡子叔叔鞠了个躬,作了饭毕礼仪,离开了餐桌。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闭了门并反锁上,然后拿出画笔,画了一座险峻的大山,一片茂盛的松树林,一汪清澈的泉水,一群自由自在游耍的鱼……然后,画了一个背影,伫立于岸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之上,画笔再一转,自然点了两下,在两条快活的小鱼的头上各自画了一朵梅花。墨迹侵开韵味十足。
收了画笔,我深深地舒缓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一般,前所未有的痛快。
房间外面,老爸和胡子叔叔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看来八成是醉了吧。
此刻,老妈在正忙着收拾残局,蚤蚤坐在沙发上吃地瓜条,老爸躺在沙发角上打起了酒酣,胡子叔叔则半倚着沙发微靠着老爸,醉意朦胧,嘴里不停叨念说“今年冬至”,“六哥那里”,“捉乱跑的小孩儿”,“牛肉香”,“叫上大哥”……
老爸常说酒醉心明白,有很多不便于说的事,都会借着酒力发挥出来,当年他就是喝醉酒向我老妈表白的。
如此一说,胡子叔叔吃人的事不假,爸爸说他专吃街上乱跑的小孩也是真的,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也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遇上胡子叔叔,难免也逃不过他的魔爪……
想到这里,我内心猛然一震,脊梁骨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