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睡眼朦胧地眯着眼，喝水的架势却是一副历经旱灾的难民，不久就见顿住的她如小鸡啄米似地咳嗽起来。
陆子琛蹙眉，嘴角的那抹弧度却并未消失，清冷的深褐双瞳也只有在望向她时才会有恼怒担心亦或是更多错综复杂的情绪光芒闪现。
她总不让他省心，从前是，现在是。
可老天啊，他陆子琛在那一刻的心里默默殷切许愿，希望这样的不省心，在未来也是。
他抚平她的咳嗽，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而她却匆忙避开了。
他们多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猎人与白兔。无论猎人怎样地花言巧语步步为营，一旦接近那个曾受过伤的白兔就会使它慌不择路地想要躲避。
她就是那只白兔，曾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会有要和以射杀掠夺为生的猎人相守一辈子的可笑想法，如今是命大不死，她可不会再重蹈覆辙坠入猎人布下的陷阱。
“你再睡会吧，我晚点再来看你。”他只能退一步，谁让他曾伤她那么重。
自从婚礼变成一场没有新郎新娘的闹剧后，林夕就莫名其妙地住进了陆子琛的海边别墅，清醒时她就向他抗议要回陆爸陆妈家，可他却理所当然地笑着反驳说海边风景好，小毛小病看了好风景会好得更快。
最可恨的是，陆爸陆妈竟然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并委托他好好照顾她。
是小红帽进狼窝了吧。她揉眼想。
幽幽绵长的午觉过后，林夕醒来顿觉头脑一片清明，量了体温果然已趋于退烧。
她拍去黑色大床上的细微褶皱，毕竟是霸占着他的床，陆子琛的洁癖渊源已久，卧室在年少时就要求被打扫得不沾一丝灰尘。
她凑近学小狗似得闻了闻床单的气味，没来由地皱眉。
“算了，放洗衣机里洗应该很快会干。”
她将浩浩荡荡的黑色床单拢成一团，费力地投放进洗衣机。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家只有栀子味的洗衣粉和柔顺剂，后来竟无意看见他家洗手间的大理石浴台上放的也是栀子味的洗发露沐浴露，甚至是牙膏洁面产品，也仅有这个味道。
原来她连他最爱的味道也不清楚，林夕偏头为自己曾对他的狂热付之一笑，心里的酸涩却次第蔓延开整片心扉。
“嘀”的一声响后，麻花状的床单被她撩起，随之多余附上的竟然是件半纯净半被墨汁肆意晕染开的衬衫，好浓墨抽象的衬衫，可，那用脚趾想也知道不是他陆家少爷陆子琛的风格。
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这回他一定可以把她毫不留情地轰走，然后指着她的鼻子说：陆林夕，你是白痴吗，我是疯了才会说那些情话，我看你还是别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不然绝对搅合地一团糟！
林夕陷入遐想，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的陆子琛已看见了那件被她复杂心情下揉捏成抹布的油画衬衣。
他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只是侧面就让人生动得移不开眼。
林夕咬着唇在进行思想抗争，蓦地被一种名叫温暖的力量从身后拥住，意识到时，他的下巴已精确地抵在了她柔柔的发丝上，似开玩笑的口吻轻声道：“看来，如果我们以后结婚，还是我做家务的比较好。”
“嘶！”
狼之所以败给小红帽，是因为轻敌。可小红帽却不知道，轻敌的原因有分很多种，她背后的这匹狼或许只是想告诉她我对你缴械投降了，我不欺负你了，反而在这段感情里我会放下一切戒备，任你宰割。
陆子琛倒抽了口凉气，被她抡起的手肘“砰”地撞了个措手不及，旧伤的隐痛被毫无征兆挑起。
她胡乱将床单衬衫一股脑地塞进他的怀里，落荒而逃时被他一把抓住。
“咳……我们应该谈谈，你一定要这样见了我就逃吗？”
他双手抵着墙，将被逼至无路可退才抬头怒视向他的林夕圈禁在了一个由温暖臂膀铸建起的港湾。一个不想让她再受任何伤害，一个想担负起她喜怒哀乐的避风港。
然后两两相望。
苍白略带透明的容颜不对劲地浮上了一层细密汗珠，此刻胸口的撕心裂肺已让他无力维持这个钳制她的动作多久，也只需她轻轻地一推，这匹大漠中顽强执拗到令人心生胆怯的狼就会倒下。
其实只需她再一次地推开，可她没有。
她盯着他因疼痛而纠结在一起的眉眼，努了努嘴，收回了本要推开他的指尖，刚想开口抱歉，子琛就弓身背对着她打断道：“你喝点水再多休息会，发烧是会有反复的。”
夜里，果真好死不死地验证了他的话，林夕放下显示着高温的体温计，心里骂着，陆子琛去你大爷的乌鸦嘴！
后半夜她浑浑噩噩半梦半醒，轰然间听到从隔壁卧室内传来的玻璃破碎声。“砰”的一声，她彻底被惊醒。
该不会是陆子琛下午被自己撞得旧伤复发痛的死去活来，然后，然后因为实在太痛了，就，就割腕想自杀了吧？
发着回笼高烧的她任凭思绪天马行空，破天荒的想法却在此刻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内令她不由越想越揪心。
她跳着蹦下床，穿上拖鞋，旋开上了锁的门，“踢踏”地跑到隔壁，不停地敲，边敲边放开喉咙高喊，动作一气呵成。
“开门！开门啊！快开门！”
怎么办，如果他又要血流成河地躺在血泊里，怎么办？她咬着牙，想到这个“又”，她就觉得那个住着她和他的世界会就此轰然坍塌。
所有的怄气，所有的不甘，所有所有的戒备都会因为那天记忆里他阖着眼一声不吭地以永世长辞的模样躺在血泊里而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五年里一刻都没变过，变得或许是处事待人的小心谨慎，变得或许是不再任性妄为，可她清楚地知道，不变的那唯一的一条里，就是对他，这个她欢喜并爱了很多年的人。
她疯了似地大叫“开门”，房门终在饱受摧残后被人拉开小小一角。
夜里，果真好死不死地验证了他的话，林夕放下显示着高温的体温计，心里骂着，陆子琛去你大爷的乌鸦嘴！
后半夜她浑浑噩噩半梦半醒，轰然间听到从隔壁卧室内传来的玻璃破碎声。“砰”的一声，她彻底被惊醒。
该不会是陆子琛下午被自己撞得旧伤复发痛的死去活来，然后，然后因为实在太痛了，就，就割腕想自杀了吧？
发着回笼高烧的她任凭思绪天马行空，破天荒的想法却在此刻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内令她不由越想越揪心。
她跳着蹦下床，穿上拖鞋，旋开上了锁的门，“踢踏”地跑到隔壁，不停地敲，边敲边放开喉咙高喊，动作一气呵成。
“开门！开门啊！快开门！”
怎么办，如果他又要血流成河地躺在血泊里，怎么办？她咬着牙，想到这个“又”，她就觉得那个住着她和他的世界会就此轰然坍塌。
所有的怄气，所有的不甘，所有所有的戒备都会因为那天记忆里他阖着眼一声不吭地以永世长辞的模样躺在血泊里而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五年里一刻都没变过，变得或许是处事待人的小心谨慎，变得或许是不再任性妄为，可她清楚地知道，不变的那唯一的一条里，就是对他，这个她欢喜并爱了很多年的人。
她疯了似地大叫“开门”，房门终在饱受摧残后被人拉开一角。
地上散落着几粒蓝色药片，取而代之躺在水泊中的是“砰”的一声响后乖乖支离破碎的玻璃杯。黑色大理石上绵延着温吞的细水。
那个应该已经永世长辞的家伙捂着胸口，面色透过窗外的光显得愈加透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火烧眉毛就势准备扑进门内的她，挑眉。
“你，你该不会想不开吧？”
她语无伦次地开口，可看到他毫发无伤完完整整站在她面前的模样，想起自己之前的疯狂举动就恨不得立马挖地道消失在他面前。
“我刚吃药，手一滑，是水杯摔碎了，你以为我是想怎样？”他轻声的戏谑，捂着胸口的指节却微微泛白。
林夕走进卧室，在他出声阻止前伸手拾起了滚落在脚边的药瓶，安定。
他慢慢走到床边，沿床无力地躺下，良久才对望着药瓶出神僵立在一旁的她说：“麻烦，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我痛得动不。”
“你痛得睡不着就吃这个药？”
“嗯。”
在睡不着的很多个夜晚，他都习以为常了。
“你，我是说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我，我只是……”
今天她特别语无伦次，话到嘴边，却不知要如何重组语言。可他却不再像往常那般取笑她，倒是林夕宁可听到从他口中恨铁不成钢微微恼怒的一句“白痴”，也好过此刻静谧的都能听到自己“咚咚”心跳的安静。
“对不起，我会赔你件衣服，……你，伤口很疼很疼的话，就尽量想写开心的事。”声音逐渐细如蚊蝇，可他今晚的听力也格外好，她说，不要再去吃那些药，会有副作用。
她执意不让他去靠药物来维持睡眠，想了良久，竟然用了最老土的方法来哄他入睡，曾经陆妈哄她入睡最有效的方式。这一次她决定厚着脸皮来沿用，久违的厚脸皮，她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被他当做笑话来数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他极力地望着她笼在黑暗里的身影，极力地不让逐渐打起架的眼睑阖上，可困意不受心意控制，如潮水从四面袭来很快将他这座浩大的孤岛淹没于沧海。在眯起双眼的一刹那他突发奇想，如果哪一天他看不见了，只要还能听，只要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他就不会抱怨这个世界的世事无常命运多变。
她轻轻地哼唱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仿若一截悄然生长的坚韧蒲苇，无声无息时已瑰丽壮观。
“陆子琛，你的脸……咳咳，怎么会这样？”
昨天她只是做了个梦，梦的前半段有些糟，因为依稀记得自己被一只四头六臂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尾随追了几条街无果，后半段形势却一片大好，她得到了菠菜，吃后化身为了大力水手，轻而易举地将怪物打了个落花流水，怪物呜咽地抱头鼠窜，她哈哈地叉腰放下豪言壮志，而陆子琛却突然出现，指着她对众人说“你这个骗子，菠菜是我的，你偷了我的菠菜，明明我才是英雄”。她不依，抓起身边的木炭就往他脸上扔，于是怪物换成了陆子琛，她也仍旧是落荒而逃的那一方。
之后，梦就醒了。而她，竟然美梦成真地看到了那张被木炭涂抹得极为滑稽的英俊容颜。
林夕微囧地挠了下后脑勺，难道自己的催眠曲有如此等级的杀伤力？
她憋笑，却终究噗嗤一声在他面前破了功，她开始转移方向，尽量不看向他那双在黑炭肌肤下异常深邃晶亮有些微微恼怒的眼。
“不是我干的，绝对不是我，你不要那样看着我，哈……不是我……咳！说了不是我……”
林夕捂嘴，尽量不让自己像在梦里那般笑得过于嚣张，不料，对面却传来了陆子琛笃定的肯定句。
“我知道，不是你。”
如柯南挑眉地告诉众人，真相只有一个时那样的笃定。
“不是我，那谁啊？”
他眼里溢出克制良久的笑意，指着自己颇似抹了层竹炭面膜的脸，“你看看你的脸，丑得像个老太婆，有谁会恶作剧了别人后也把自己祸害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的反光面，镜面中霎时映照出了他口中能与黑山老妖相媲美的脸。
啊，她不淡定了！
可再丑也比他此刻笑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模样好吧，回击，一定得回击！林夕愤愤地想着，立马笑着付诸实践。
“很丑？我劝你别笑了，真是笑掉大牙，不信你照照吧，笑起来没门牙！”
有那么两三秒，林夕都预备好一见风吹草动，比如他陆大少爷眉头微微皱起或是薄唇轻轻抽搐就作势立马潜逃。
可他只单是用纸巾将贴在门牙上那两小片黄金比例量好的紫菜剔去，面如止水地低头轻声说：“扯平了，你是老太婆，我是糟老头。”
他说得极为熟稔自然，话从口出后连他自己都被那几分天荒地老与子携手的口吻所恍惚到。
可，这就是他所想祈求上苍的，你陆林夕，就只做我的老太婆，而我陆子琛，也就只当你的糟老头。
林夕头也不回地冲进洗手间，偌大的空间内，水流声与“咚咚”的心跳声狂烈而杂乱地影响着她的情绪。
她越是拼命不想承认那句看似不经意说出的话有多隽永，指端抹脸的力道就越是加重。
当用清水将脸抹净后，她白皙的双颊早已微微泛红。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躲在厕所，所以也就没人能一辈子不去正面面对那个会嘲笑你鄙视你的人。
“咚咚咚”，洗手间的门被人敲响，林夕硬着头皮伸手开门，而门打开的一幕竟然是巴布豆大小的珩轩被陆子琛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拎在半空。
珩轩不甘示弱地张扬舞爪，嘴里不依不饶，身形可怜得就黄豆那丁大，根本不是羽翼丰满狼族首领陆子琛的对手。
